他那不懂情趣的学生谢浔,又羞又愤红了脸。
谢浔嫌弃长公主,正是纪太师乐见的。
纪太师赶紧假意上前解围,“公主,今日洗尘宴众位学子都在,以饮酒品茗为乐,还请公主……”
多余的话,纪太师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了嘛!那谢大人陪本宫吃果子总行了吧?”
她余光瞥了眼若隐若现的沟壑,玉腕搭上他的肩膀,低声道:“你既喜欢那里,本宫拿它喂你吃蜜果子,可好?呆书生?”
谢浔已经能想到那画面了,脑袋顿时嗡嗡作响。
人家情人爱侣都是私底下亲昵,表面上正经。
她倒好,私底下跟块冰似的无欲无求,一到人前就放浪形骸。
谢浔深深吐纳,恶狠狠盯着她的玉腕,恨不得给她捏折了。
可……他不能。
“公主,臣没兴趣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什么果子!”谢浔暗哑的声音溢出喉头,是极力克制的疼和念。
落在纪太师耳朵里,就是对长公主的厌恶。
纪太师眼中闪过得意之色,见缝插针给安阳郡主使了个眼色,“思怡,我瞧你宴之哥哥身子还未恢复,你扶宴之去凉亭休息会儿吧!”
安阳郡主正出神盯着苏姌的背影,嘴里叨念着:“蜜果子又是什么?”
一旁的丫鬟扯了扯她的衣袖,安阳郡主才反应过来,走上前来,但葡萄般亮晶晶的眼神仍黏在苏姌身上。
苏姌也打量她的娃娃脸,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毫无避讳地互相打量,忽略了周围其他人。
安阳郡主在想,公主把蜜果子藏哪了?听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苏姌在想,如果没记错,安阳郡主应该叫安瑜才对,何时改名思怡了?
改名不奇怪,可思怡和纪太师死了的女儿思懿之间只差一个字,听得人毛骨悚然。
纪太师不知道这两个女子在做什么,各自眼神暧昧看来看去的,忙拦在两人中间,解释道:“思怡这姑娘乖巧懂事,臣已收做义女,为她取了个闺名。”
“思怡,还不带你宴之哥哥去休息!”纪太师对身后的安思怡使了个严厉的眼色。
安思怡连连点头去扶谢浔,又问苏姌:“公主要一起去吗?我在前面凉亭烹好了茶,可以坐下来一起吃蜜果子……”
“不必!”
苏姌还没说话,谢浔先开口拒绝了。
苏姌既提了蜜果子的事,私下里他少不得品鉴一番。
但不是现在,更不可能和别人一起。
谢浔突然严厉发声,让所有人一愣,目光聚集过来。
他方觉失态,冷眼扫向苏姌,“长公主的果子怕是下了迷魂药,郡主身娇体贵,消受不起公主赐的福气。”
谢浔身上威压过盛,安思怡默默退到了谢浔身后。
这话俨然是在护着安阳郡主的,纪太师眼珠子转了转,忙假意劝解道:“宴之,就算疼惜思怡,也不能冲撞了长公主啊!”
“我冲撞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谢浔掀眸,语染兴味。
“不识好歹的书呆子!”
苏姌瞧着势头差不多了,冷哼一声,挥袖离开了。
苏姌气冲冲往红梅苑走。
“公、公主,等等奴婢啊!”青月跟在身后,气喘吁吁追不上了苏姌。
到了红梅苑深处,苏姌才顿住脚步。
青月缓了口气,一跺脚,“谢大人怎么这样啊?竟然护着别个女人,今晚不让他进门!”
苏姌无奈扫了眼身后的小丫头,敲了下她的额头,“早上是谁说嫁某些人有福的?”
一会儿一变,比那谢浔变脸还快!
青月揉了揉额头,“我这也是为公主打抱不平嘛!他怎能公然冲撞公主?”
“别提了!”
苏姌截断了她,不置可否笑了笑,“我们去红梅苑转转吧。”
纪太师这老狐狸贪心不足,先挑拨完谢浔和苏姌,现在一头用安阳郡主拉拢谢浔,一头又用他的门生拉拢苏姌。
若纪太师计划达成,两个人都和纪太师沾亲带故的,最后都得为他所用。
苏姌得先顺了纪太师的意,让他得意得意,老狐狸才会放松警惕,让人有可乘之机。
“我们给谢大人和安阳郡主留点空间吧。”
苏姌独自去了红梅苑。
已经过了梅花盛开的季节,春日骄阳绚烂,园子里却是一片萧索。
红梅树光秃秃的枝丫遮不住阳光,投下斑驳的影子。
大半边的红梅树已经枯萎了,无人打理。
自从谢浔搬出太师府后,苏姌也再没来过。
“没想到连红梅苑都物是人非了呢!”苏姌不仅感慨道。
一把伞遮在了苏姌头顶上。
“烈日灼人,莫伤了公主的肌肤。”
苏姌寻声望向身后,却是一个白衣男子替他撑着油纸伞。
男子眉眼温润,竟然有七分像谢浔?
“你是?”
“纪太师的门生,公主唤我郑渊就好了。”郑渊颔首示意。
连一举一动都与谢浔极其相似。
不过不像谢浔那般桀骜不驯,眉眼间讨好意味甚浓。
纪太师可真是煞费苦心,给她这个“痴心长公主”找了个廉价替代品。
不过看在这脸蛋还不错的份上,苏姌给了笑脸,“郑公子不去前面饮酒,何以在此啊?”
“随便转转,许是缘分,竟然遇到公主了。”郑渊指着不远处梅花树,“公主是来赏梅吗?且看那边!”
不远处枯萎的红梅树上,挂满了用红纸裁剪的梅花。
红是红的,但一点也不生动。
郑渊大约觉得自己这样做特别让人惊喜,眉梢挑起得意之色,“从前宴之兄在院子里住时,都是他日日养护这些红梅树。m.χIùmЬ.CǒM
有一年他院子前的红梅树差点枯萎了,他急得处处找工匠救治,最后把那年唯一的冬衣当了,才凑足钱给工匠。
红梅树是活了,人蜷缩在树下,差点冻死在寒夜里。”
“红梅苑的梅树是他照料的?”苏姌有些意外。
其实她当初来太师府,也并非真心赏梅,不过偶尔看上几眼。
但原来她走马观花略过的美景,都是有人精心养护的。
郑渊却不屑轻笑一声,“不瞒公主,谢宴之年少时,是个傻货,成日不与师兄弟们玩在一处,就爱一个人对着这些死物说话,后来他还与梅树结了亲呢。”
“和梅树结亲?”苏姌听不懂。
郑渊歪着嘴,露出恶劣的笑意,“是师兄弟们瞧他与他院子里那棵梅花树聊得来,就好心给他们办了大婚。”
郑渊瞧不得谢浔现在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又有意毁了他在长公主心中的形象。
他讲得格外仔细,“当初,他和那棵梅树可是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的,榆木疙瘩配木头,真真是天生一对呢!”
苏姌已经能想象到那些权贵公子小姐们,押着谢浔在梅树下磕头的画面。
可什么成亲、洞房,就太匪夷所思了。
“公子说笑了,人和树……”怎么洞房?
“宴之兄非常人啊!”郑渊不以为然摆了摆手,将趣闻告诉苏姌,“成亲那晚,有几个调皮的师兄弟扒了他的上衣,将他赤膊捆在树上,与那梅树春宵一度。
翌日早上来看,红梅花瓣洒落一地,人也精疲力尽,这不正合洞房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姌隐在袖口的手攥紧。
红梅花开正是隆冬季节,他们把谢浔赤身绑在树下一夜。
他当然要挣扎,当然会精疲力尽。
求生的本能,却被这些所谓的师兄弟拿来调侃。
“本宫不知谢大人还有如此过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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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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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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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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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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