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却静得出奇,只有马车碾压雪的声音。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雪地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冷。
吉祥感觉头顶有一片乌云压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抬头往马车窗户里看。
谢浔隐在一片漆黑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总觉得马车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冷。
吉祥咽了咽口水,连声道歉:“谢大人您洁身自好,杂家不该让公主府那些腌臜勾当污了您的耳朵!”
“的确……污秽不堪。”
谢浔指尖轻碾着车帘上的云纹,若有所思,转而道:“巡访是国之大事,皇上理应亲自来送巡访队,你去禀报皇上让他来。”
“皇上现在在照顾长公主呢,没时间!”吉祥觉得谢浔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就是送行吗?谁送不行?
吉祥摆了摆手,“皇上龙体为重,只怕现在不能出城。”
“让皇上现在就出宫,送臣。”谢浔淡淡道,但却不容置喙。
一道浮光照进马车,吉祥才看清他半明半昧的脸上藏着愠怒。
吉祥不知怒从何起,心中戚戚,“大人,小人卑微,也请不动皇上啊。”
谢浔敲了敲车窗。
马车骤停。
“上来,本官教你如何说动皇上。”
“喏!”吉祥有些后怕,缩着脖子上了车,“大人,皇上现在心思都在长公主身上,您看……”
哗——
马车里,一道银光闪过。
谢浔抽出矮几下藏着的佩剑,电光火石之间,吉祥脖颈上多了一道殷红的伤口。
血流如注,喷洒在谢浔的脸上。
吉祥的话还在口中,人却已瘫倒在了血泊里。
谢浔嫌弃地把人从车厢中踹了出去。
血淋淋的尸体飞出马车,阿七心头凛然,上前询问:“大人,吉祥这是冲撞您了?”
“他是被刺客所杀。”谢浔手指慢慢擦拭脸上的血迹。
可喷出来的血太多,谢浔半张脸都模糊了,血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白衣上。
“你去告诉皇上,巡访车队遇到刺客了,请他即刻去御书房见我。”
“大人,您要折返?”阿七问。
“难道等她薨了,本官再费力折返祭拜?”谢浔望了眼皇宫的方向,“去吧!”
阿七没搞懂谢浔在想什么,更不知如何禀报皇上,“大人,若皇上问起刺客为何只杀了吉祥,属下如何禀报皇上?”
谢浔的佩剑在手中打了个花,割破了自己的手臂。
他又将佩剑丢给阿七,“刺客刺杀本官,吉祥为了护我才被杀的。”
谢浔竟然不惜自伤身体,阿七恍然明白他是为了支走皇上,不让皇上为难长公主吧。
“属下这就去办!”阿七飞身往皇宫去了。
谢浔也只好重新折返回皇宫。
*
彼时,苏姌和皇帝还在对峙。
太监疾步上前禀报:“回禀皇上,谢大人的巡访队伍刚出城就被刺客刺杀了!”
“什么?”皇帝猛地站起身。
太监将那把染血的刀呈给了皇帝,“吉祥公公当场被抹了脖子,谢大人也受伤了,请皇上移步!”
这巡访队是代表皇帝出访的,刚启程就遭了刺客,皇帝心中哪能不忌讳,起身便要离开。
苏姌的心情一时落到了谷底。
她好不容易撑到现在,眼看皇帝就要心软答应了,这谢浔怎么这时候蹦跶出来了?
苏姌重咳了几声,叫住苏衍,“皇上,我去江城的事……”
“皇姐!巡防队被刺客刺杀,是国之大事,你那点小事放着以后再说吧,皇姐先回去吧!”苏衍拂袖。
苏姌心中冷嘲一声。
她病成这样,苏衍都觉得是小事。
之后,恐怕更不会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今日,无论如何得有个结果。
“罢了!既然皇上舍不得我离开京城,我就不走了吧。”苏姌惋叹一声,接着又是一串咳嗽。
她突然说不去了,反倒让苏衍有些诧异。
苏衍已经迈出凉亭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苏姌将一个朱漆木盒递到皇上手上,“我病气太重,往后也没法再帮皇上分忧了,这些东西还给皇上吧。”
苏衍打开盒子一看。
里面有些苏姌帮他批阅的公文,最上面放着羽林卫的令牌。
当年他们的母后为了让姐弟俩相互扶持,坐稳皇位,将皇室羽林卫令牌分成两半,给了他们两姐弟一人一块。
此令牌可号令羽林卫,苏姌竟然这么轻易把此令交给他了?
莫非她真无夺权之心,是真心想去江城休养的?
苏衍心中掀起波澜。
苏姌倒是毫不留恋那块令牌。
在桦城盘山栈道时,她曾试图号令过羽林卫。
那时候羽林卫已经不受她召唤了,显然羽林卫现在完完全全属于皇帝。
这块令牌早就没有任何效力了,与其留着这破牌子,倒不如用它打消皇帝的戒心。
苏姌拍了拍木盒子,“羽林卫本就是皇上的,皇姐实在没有精力管这些事了,还请皇上谅解。”
“皇姐!”苏衍看着苏姌此时羸弱的像一朵即将凋零的红梅,那点姐弟情谊才终于涌上他心头,“皇姐病重,理应去江城好好休养的。”m.xiumb.com
苏姌唇角微扬,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就多谢皇上体谅,等我好些定然尽快回来陪皇上。”
苏衍拍了拍她的手背,记挂着刺客的事,转身疾步往御书房去了。
待到皇帝的人离开,青月立刻上前给苏姌披了披风。
苏姌本就有装可怜的成分,如今事情尘埃落定,她脸上的血色已恢复了七成。
两人动身离开凉亭,几个太医刚好匆匆而过。
“这刺客手段真毒啊!吉祥公公的脖子伤口极深,头都快掉下来了。”
“谢大人不也是一身的血嘛,看上去不大好啊。”
……
苏姌回头望向太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谢浔受了重伤?”
“公主担心谢大人?”
“不是,他若是受了伤就会延迟巡防计划,对咱们有利。”苏姌有些心不在焉。
青月跟着附和:“谢大人遇刺的时机刚刚好,要不是他出事,皇上恐怕不会这么快放过公主。”
“难不成本宫还得感谢他?”
苏姌摇了摇头,目光又刚好落在那把染血的剑上。
这就是刺客的剑。
苏姌捡起来,挥舞了下,心头生出疑云:“这剑是霁月剑。”
苏姌上一世曾在谢浔的书房见到过。
所以,谢浔是自己伤了自己?
什么事值得他自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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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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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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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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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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