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指尖颤抖,煞白的嘴唇张了张,却吐不出一个字。
蓉娘对他有养育之恩啊!
娘亲死于他手,蓉姨也死于他手。
他又亲手杀了一个最亲近的人。
世间熙熙攘攘,他却成了孤家寡人。
谢浔一个踉跄,染了血的匕首“平砰”落地。
蓉娘也跟着坠落在他脚下。
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染血的手抓紧他的衣摆,“小王爷,别信女人!娘娘死不瞑目,等你替她报仇呢……”
话音落,蓉娘的手落在谢浔脚边。
此时,苏姌已经走到了洞口,“谢浔,还好你没死,你不是怕火么,怎么逃出茅屋的……”
“别过来!”谢浔厉声喝住了她。
苏姌那抹担忧化作惊讶,盯着倒在血泊里的蓉娘。
“她怎么死了?”
苏姌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中,无人应答。
“我杀的。”
良久,谢浔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不紧不慢擦着长指上的血迹。
那般淡漠的表情,如同杀了一只鸡一条鱼一般。
苏姌心中不解,试探道:“你可知她是蘅姬的侍女?你杀她?”
谢浔鸦青色的长睫微垂,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
他隐在山洞中,辨不清表情。
“西岳余孽,四处祸害百姓,不该死么?”谢浔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中,如阴风阵阵,“臣是南齐首辅,理应维护皇室颜面。”
那个心狠手辣的谢浔又回来了。
苏姌不由得心惊。
难道谢浔不是什么西岳质子?
若他真是,怎么可能会杀蘅姬的贴身侍婢?
苏姌看不到他脸上任何表情,又试探道:“蓉娘的事不宜大动干戈,否则会牵扯出更多蘅姬身边的人。”
“臣怎么觉得就应该上报朝廷?把从那场大火中逃生的人统统灭了口,这件事才算彻底了结,否则任由他们在南齐作乱么?”谢浔扭了扭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吧,蓉娘的同伙也得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背对过苏姌,谢浔紧咬着牙关,隐藏在衣袖里的手攥得生疼。
而苏姌只看到了冷漠的背影。
不管他是不是西岳质子,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果然够冷血……
两人走后没多久,周庆生撑着拐杖悄悄进了山洞。ωωω.χΙυΜЬ.Cǒm
“纪蓉?”周庆生抱起蓉娘,帮她擦拭嘴边的血。
可血越擦越多,饶是周庆生这么个壮汉也不由得手指发颤。
蓉娘艰难拽开他捧着她脸的手,双目微闭着不看他,“周庆生,我不需要你假好心,滚!”
“纪蓉我知道你怨恨我囚禁你、束缚你,可我都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去造杀孽啊!”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蓉娘不答反问。
周庆生一噎。
他与蓉娘是夫妻,蓉娘如何放火杀人,如何囚禁少女,他怎会不知道?
他试过说服她,试过把她囚禁在房间中。
可他怎么都控制不住她一颗复仇的心。
她被仇恨迷了眼,周庆生拉不回她。
周庆生轻叹一声:“蘅姬娘娘的事我有苦衷,可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的,我非贪生怕死之人……”
“够了!我从不相信狗男人的话!”蓉娘艰难打断了他,“我死后把我的尸体烧了,不想面对你。”
“纪蓉……”
“听好……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把我的尸体烧了!娘娘,奴婢来陪你……”蓉娘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人再没了气息。
周庆生痴痴盯着她布满伤疤的脸,红了眼。
“蓉儿……”他沙哑唤了声,可蓉娘至死都没看他一眼。
周庆生微闭上眼,沉吟片刻,拖着蓉娘的尸体往山下走。
被苏姌救下的小姑娘们回家后,蓉娘的所作所为已被公诸于众。
村民们义愤填膺,抡着锄头想要去讨个公道。
路口处却遇到了周庆生。
“村长,蓉娘杀害无辜,圈禁村民,你不能饶了她!”
众人一拥而上,抓住蓉娘的肩膀。
蓉娘如烂布偶般耷拉下来,血染透了衣衫。
众人惊呼一声,却围着村长不肯离开,“她害了这么多人,就这么死了不是便宜了她?”
“我们杜水村的人可是跟着邵将军,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不能让人就这么欺负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周庆生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怒吼了一声。
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可众人并不没有退开。
周庆生寒芒一闪,如苍狼般盯着周围的百姓,“谁再惹事,我周庆生让他陪葬!”
众人心头凛然,这才纷纷退到了两边。
直到周庆生拖着蓉娘离开,百姓们才低声讨论起来,“这蓉娘可是蘅姬的侍婢,村长昏了头和她亲近?”
“看样子村长早知道蓉娘的勾当,他也是帮凶啊!”
……
众人想到这儿,对周庆生那点敬畏之心一扫而空,纷纷涌去了村长家中。
门豁然打开,院子里烈火熊熊,伴着焦尸的味道。
周庆生坐在房檐下,盯着滚滚浓烟,眼中荒芜一片。
义愤填膺的百姓猛地顿住脚步,在门口张望。
良久,才有人指着火堆中的绣花鞋,迟迟道:“这……村长烧的是蓉娘!”
“我就说村长一直护着咱们,怎么可能便宜了蓉娘?这下好了,蓉娘尸骨无存,也算她自食恶果了!”
“我们错怪都村长了!”
百姓们又换了张脸,纷纷朝村长行礼,“村长大义!”
周庆生掀起眼眸,看了看火堆,又看看百姓们充满敬意的眼神。
恍然明白纪蓉让他当众烧了她的尸体,是为了与他撇清关系,让他不受牵连。
她终究还是念着他的!
周庆生润了眼眶,夺步冲向火堆。
可来不及了,蓉娘已经化成了一捧尘土。
众人各自心满意足地离开。
谢浔和苏姌一前一后走着,正听到百姓们谈论蓉娘被烧死的事。
“谢浔,要不要去看看?”
苏姌总觉得杜水村的事,并没有因为蓉娘的死画上句点。
周庆生这些人都很奇怪。
她心头疑云重重。
谢浔转过身来,指骨扣紧,但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蓉娘是西岳余孽,去看她做什么?”
苏姌张了张嘴,不小心绊到了石头。
谢浔伸手去扶,却在要接住她胳膊的时候,犹豫了下。
苏姌从他身边划过,跌倒在地。
谢浔听到她倒吸了口气。
她脚腕上的伤应该还没痊愈吧。
“我背……”谢浔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道:“回去吧,杜水村待不下去了,该准备离开了。”
谢浔收回目光,负手往前走了。
对杜水村,或是对其他的东西,他都没有一丝眷恋。
苏姌揉了揉发疼的脚腕,转身往反方向走了。
他们揭穿了杜水村的秘密,又得罪了村长,铁定是待不下去了。
但离开之前,有件事她必须搞清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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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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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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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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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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