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她才想到还握在他指间的姜,接了过去。
低头,拿小刀利落去皮。
沈亦峥并没有离开,静静地看着她去皮。
林渲染:“……”
她又不是表演杂技,有那么好看吗?
“厨房油烟味儿大,沈总还是到外头去等吧,二十分钟就能开饭。”他在这里看着,她做起事儿总显别扭,于是“好心”提醒。
沈亦峥嗯了一声,并没有迈步。
林渲染:“……”
看吧看吧。
大少爷没见过人做饭,估计把她当煮饭博主对待呢。
她索性垂眉敛目,完全摒弃掉他的存在,认真操做起来。
“你很会做饭?”
看着她利落地把姜切成片,又碎成丝,沈亦峥问。
林渲染在心里一阵呵呵,“沈总真是贵人多忘事,以前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蹲厨房和干家务。”
在嫁到沈家之前,她也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
林苏业疼她疼得跟个眼珠子似的,一丁点儿粗活都舍不得让她干。
到了沈家,她便被从公主打成女佣,每天在沈新月和孙丝伶的挑剔哧骂声中干各种各样的粗活。Χiυmъ.cοΜ
往事不堪回首,林渲染也不想过多计较,利落地把姜蒜倒入滚油锅里,炒了起来。
片刻,姜蒜的味道弥漫。
沈亦峥看着挥舞着铲子埋头炒菜的女人,头晃了下。
他倒还真没有关心过沈家时的她。
那个时候对她只有厌恶,家里人怎对待她,她在沈家都做些什么,全无所知。
每次看到她跟着尚妈进进出出,又是做家务又是进厨房的,只当她是想法子引起自己的注意。
可现在,事实证明,她不需要他的钱也能过得很好。
“你父亲也是做鞋的?”他问。
林渲染正炒菜炒得热火朝天,冷不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眉底,扬着浅浅的疑惑。
什么叫“你父亲也是做鞋的”?
难不成他身边还有旁的人父亲也干这个?
这话并没有问出来,林渲染反而噗嗤一声笑。
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笑,但沈亦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林渲染这是在笑他跟她有过四年婚姻,却连她的父亲是什么职业都不知道。
一惯严肃的脸上浮起一抹尴尬。
在林渲染舀好熟菜要端出去时,猛然握住她的手,“你以前经常去连屋镇医院吗?”
林渲染回头看向他。
他这是记起过去了吗?
她正想说点什么,沈亦峥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先接电话吧。”她挣了一下,道。
关于过去的事情,她还真没想好怎么跟他聊。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沈亦峥接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走出来。
脸色不是太好,长指在眉头上揉了揉,抬头看向已经坐在了椅子上的林渲染和悦悦。
悦悦巴巴地依在林渲染身上,看向沈亦峥。
林渲染却半眼都没看他,“沈总有事就先走吧。”
语气,冰凉。
刚刚离开的时候,她恰好听到了话筒那头传来的“韩依澜”三个字。
韩依澜到如今还跟他有联系,显然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这样也好。
他把注意力放在韩依澜身上,也免得那位叶小姐将来怪自己霸占了沈亦峥的时间。
“没有那么着急。”沈亦峥不动声色,坐到了悦悦旁边。
林渲染看向他。
他已低头,拾起悦悦的碗,给她盛了一碗饭。
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继而伸手过来,取走她面前的碗。
林渲染:“……”
韩依澜对他就真的不重要了吗?
要不重要,脸色干嘛那么难看?
直到手中一沉,一碗饭落在她的掌心,林渲染才收回思绪。
自己在乱想什么呢。
他心里有没有韩依澜,都与她无关。该关心这件事的,是那位叶小姐。
况且,他会留下来,估计只是不想扫了悦悦的兴。
想到这里,她索性低头吃起饭来。
她的速度特别快,不似在沈家时那般端着捏着,一口吃进去还要细嚼慢咽一番才吞下去。
而且总显得小心翼翼,惊惊颤颤的,连椅子都不敢坐实。
现在的她淡定,自若,在他面前,甚至有些不讲形象。
率性自然。
沈亦峥看着看着,不由得怔愣。
昨天可能因为在餐厅的缘故,她并没有这么吃,多少有些顾忌。
此刻才见到她的真实面目,他竟不仅不反感,反而觉得舒心。
“爸爸快吃。”悦悦敲敲他的碗,催促。
又忙不迭往他碗里夹一筷子菜。
“谢谢。”沈亦峥低声应,低头慢慢吃起来。
吃过饭后,悦悦跑去玩小娃娃。
沈亦峥看着林渲染围着个围裙在收拾桌面。
这样的林渲染跟沈家时那个林渲染似乎并没有变化,似乎,又发生了巨大变化。
他理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变化。
看看不远处自己玩儿的女儿,再看看面前劳作的女人,有一种安好平静之感。
仿佛风雪奔波中的人,终于到了家。
这是他在沈家所从来没有体味过的。
林渲染洗完碗出来,见沈亦峥还没走,不禁有些疑惑。
就算他不想管韩依澜,总要工作的吧。
怎么一副公司已破产,我已没啥事的样子?
林渲染当然知道,沈亦峥的公司情况好得很。
新一季财报刚刚报露,净利润上升百分之三百。
之前顶多只能算省内大佬,现在怕是在全国排位,也没有几个能跟他抗衡。
手头的项目据说多得忙不完。
她正想着,门铃响了起来。
林渲染想不到这个点会有谁来,正要走过去看,悦悦已快一步跑到门口,“一定是外公回来了。”
她乐呵呵地拉开了门。
门拉开后,久久没有传来林苏业的声音。
悦悦也没吱声。
林渲染不由得转头看过来,看到门口的那台轮椅。
轮椅上,坐着妆容明丽,一身白衣,长发垂肩的女人。
韩依澜。
韩依澜的腿还没有完全好,先前去公司只是不想样子太狼狈,才让人打了止疼针,穿了高跟鞋过去。
如今坐回了轮椅里,两手按在轮椅把手上。
一双腿被白色裤子遮住,看不清具体情况。
脸上染着些汗水,似乎来得很急。
她的目光与悦悦相对,两只手也压在她的肩头:“悦悦,你爸爸在这边吗?”
“你怎么来了?”沈亦峥走过来,脸色暗沉。
他低身把悦悦抱在怀里,对韩依澜时目光冷漠,神色疏远。
韩依澜凄凄切切地看向他,看到他这么冷漠地对待自己,嘴唇委屈地一咬,“我找你真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沈亦峥语气依旧冷漠。
林渲染站在不远不近之处,无声地看着这一幕,耳边传来韩依澜细细的应答,“我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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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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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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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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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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