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咱们医生再怎么想救人，也不可能让活生生的人变瞎子，更何况病人只是眼瞎，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更不会这么干了。”
“当时院长也在场，还骂了女孩一顿，然后让保安把她给带走了。”
“原本以为她就这么走了，没想到过了几天我就被院长叫进办公室，说是要摘眼角膜。”
“我以为摘的是死人身上的，跑进手术室一看，竟然是那个女孩。”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竟然逼得院长同意干这事儿。”
“院长一再表示这件事不会牵连到我，只要我做完后闭好嘴，永远不跟别的人说就好。”
男医生说到这儿，拿起水杯喝一口猛水。
这事儿，哪怕过了近十年，如今谈来，他依旧心有余悸。
还有深重的罪孽感。
“我没办法啊，您也知道，私立医院院长就是老板，他说的哪能不依。于是……”
男医生说话的时候没敢错过沈亦峥的表情。
只见他低头压眉。
指头不知何时已缩住，握成了拳头。
脸上的表情肃穆到了极致！
他心头一跳，再也不敢说下去。
“之后呢？”好一阵子，他听到沈亦峥问。
声音虽然依旧浅淡，但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已经不对。
男医生摸不准他的心思，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后来……后来女孩……您或许不知道，眼角膜摘除手术风险很高，更何况没人在活体上进行过。”
“女孩一再要求，全力保眼角膜，我就……”
“结果！”沈亦峥不耐烦地低喝。
男医生狠狠一震，坐正。
嘴里立马道：“女孩因为术中感染，昏迷不醒，咱们一度以为……以为……”
这事儿哪怕过了这么久，男医生依旧觉得后怕，汗水从额沁出。
“那时候眼角膜已经摘除，不马上送去手术就等于浪费。院长没办法，只能以委托人的身份将眼角膜送去女孩事先指定的医院。”
“好在女孩子事先留了相关信息给院长，否则还真麻烦了。”
“她……醒了吗？”沈亦峥因为听说女孩昏迷而全身绷紧。
医生点头：“三天后醒的。这事儿太险，院长没让旁的人知道，那段时间都由我和他还有一名护士照顾她。您不知道，当时我们有多怕，生怕出人命。”
“好在她最终还是醒了，而且也不追究什么责任，醒后没多久就自己走了。”男医生拍着胸口，这估计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惊险的事儿了。
听说女孩最终醒了，沈亦峥的表情方才稍稍好看。
“女孩让院长把眼角膜送给谁？她的名字呢？”对这件事，沈亦峥谨慎到了十分。
“送给一个叫沈亦峥的人。”男医生极快回应，“至于女孩子，她的资料没留全名，只写了小染两个字。”
“小染？”沈亦峥狠狠一怔，看向医生。
下一刻，揪紧他的臂，“资料呢？在哪里，拿给我看！”
——
星光眼科医院。
秦喻扶着林渲染从门口走进来。
“我没事，你别扶着我。”林渲染尴尬地看一眼周边似有似无投来的目光，将臂从秦喻手中挣出来。
自己这是一只眼睛视线不好，又不是全瞎。
这么扶着太尴尬。
“还敢说！”秦喻到现在还生着气。
她这是强行把林渲染拉过来检查的。
当然，这事儿瞒了林苏业。
林苏业要知道自己捧在掌心里的女儿一只眼睛的眼角膜没了，指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儿。
“摘眼角膜这么大的事儿，你说摘就搞，胆子真是肥啊。是不是为了沈亦峥，要了你的命都成！”
秦喻嘴里不停地骂着，完全恨铁不成钢。
林渲染无奈地笑笑，陪着小心去拉她衣角，“别生气了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xiumb.com
“还敢有下次！”秦喻气得差点没拿起拳头来抡她。
抡完拳头，心中却突然一酸。
跟着就红了眼，“沈亦峥这渣男，你为他瞎了一只眼，他却连场爱情都舍不得给你。这种王八蛋，合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别骂了。”林渲染轻轻拉着秦喻的手，“这件事是我自做主张，并没有告诉他。况且我不是跟他结婚四年，也让他憋屈愤怒了四年吗？功过可以相抵。”
“抵什么抵呀，他那四年只挣不赔，你可是什么酸酸苦苦都经历过，都亏到姥姥家了！”秦喻的眼泪终是没忍住滴了下来。
她并不是爱哭的人。
可每每思及林渲染为了沈亦峥做出那样大的牺牲却连沈亦峥的一记笑脸都没挣到，便忍不住替她难过。
搞到最后，反倒林渲染对她一番安慰。
好一阵子，秦喻才想到此行是来给她看眼的，这才拉着她朝专家门诊走去。
在两人经过之处。
一辆加长版豪车无声无息地停在那儿。
因为有绿植做遮挡，所以并不显眼。
半开的车窗里，男人闭了眼。
浓墨般的剑眉紧紧扣在一处。
眉心生生扣出一个川字来，又深又重。
睫毛掩垂，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沈总……”一旁的莫枚不安地低呼。
沈亦峥从私立医院出来就直奔了这里。
到达后却什么也没做，只坐在车里，浓眉紧锁。
眉底，染了她不曾见过的情绪。
那是压抑。
沈亦峥极少将情绪表露在脸上。
即使烦怒到极致，眉宇也只是浅淡变化。
如今表现得这样明显……
莫枚理不透他跑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总不能在这儿坐到天黑吧。
直到又过去了五分钟，沈亦峥才睁眼。
没有看她，只出声，“去预约个专家号。”
“是。”莫枚依旧猜不透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下车照做。
她才下车，沈亦峥自己启动了车子。
车子离去……
专家号不好预约，莫枚找了些关系方才弄到。
因此，花费了不少时间。
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沈亦峥，把号码预约到的事儿告诉他。
那头，沈亦峥“嗯”了一声。
莫枚正要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眼前突然闪出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纤纤袅袅。
长裙裹身，衣角飘飘，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腰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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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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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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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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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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