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以前只是对彭飞单纯的恨,现在又加上了厌恶,她几乎无法直视他了。
哪怕他殷勤备至,不需要她亲自上厕所,不需要她亲自洗澡,除了张嘴吃饭,不需要她做任何东西,她也排斥他的靠近。
现在的她,已经不知自己为何而活了。
为父母?
彭飞时时刻刻守着她,她看不到逃跑的希望。
为自己?
她像一个行尸走肉,根本没活下去的动力。
可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她脾气坏到了极点,几乎拿彭飞当奴隶使。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稍不顺心就打他骂他,拒绝吃饭,甚至推翻他辛苦做的饭。
可无论她怎么坏,彭飞都毫无怨言。
有时候看他卑躬屈膝的在面前收拾残局,她都想说他像猪,像没尊严的垃圾,可纵然这样彭飞还拿她当宝。
时间一眨眼又过去一个月。
一个月里,战景纯吃光了彭家的鸡和鸡蛋,除了种地,家里无其他收入,之前买战景纯欠的债还没还上,没法给她更好的生活了,彭飞很挫败。
那天,他只端了碗青菜面条来,战景纯扫了一眼就拒绝张嘴。
“我不是怀着你的宝贝儿子吗?就给我吃这?不怕营养不良?”
她并不嘴馋,甚至实话实说,天天吃肉喝汤的,都快腻死了。
但她知道这样能戳动彭飞的心,能让他不痛快,所以她极尽尖酸刻薄,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能舒服些。
彭飞不出意外地被她扎了心,沉默片刻,哄她道。
“你先吃,等下我就出去抓野鸡给你,以后还顿顿有肉。”
“呵!抓野鸡给我?穷到连个肉都吃不起还要生孩子,生来干嘛?让他生下来继承你的愚昧和苦难?”
她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些,疏于打理,像顶着一团乌黑炸毛的帽子,别有一番味道。
彭飞第一万次拜倒在她绝美的容颜下,无法对她发火。
“会好的。过段时间我就去打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打工?
战景纯以前没想到他能有这种觉悟。
是啊,都什么年代了,人人都在离开山沟出去打工,哪怕去大城市送外卖,进工厂打螺丝,一年下来挣的钱也比种地好不少。
战景纯仿佛突然又看到了希望。
“你要去哪打工?做什么?你要离开这里了?”
彭飞能从她的眼神里看见期待,她的期待正是他恐惧的,所以他再次感到失望。
她似乎永远都看不上他,无论他怎么掏心掏肺。
“到时候再说,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先吃。”
为了哄他高兴,跟着他出远门,得到逃跑的机会,战景纯开始好好吃饭了。
吃完饭,她甚至温柔的提出想跟他一起出去走走。
“我还没见过人抓野鸡呢,天天在家躺着人都要躺废了,我跟你一起好不好?”
“我保证不捣乱,也不乱跑,就出去换换心情。”
彭飞不敢让她去,倒不是怕她从山里跑,他知道她没那个本事。
而是山里太苦了,路又难走,她怀着宝贝呢。
“不行,没啥好看的,你走不动,我最多待一晚,明天就回来了。”
还要在外面待一晚?战景纯更期待了。
“我就要去!你不是口口声声会对我好,不惹我生气,什么都听我的吗?这点小事都不答应?”
“不是不答应……”
“啪!”
战景纯把手里喝水的瓷碗砸到了地上。
“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在家作!打我的肚子!不吃饭不喝水,弄掉你儿子!”
彭飞:“……”wWW.ΧìǔΜЬ.CǒΜ
僵持一阵,他默默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了瓷碗。
“我去跟妈说一声,别生气,你现在不能生气。”
彭飞去了院子,不出所料,很快传来了彭妈不满的咒骂。
彭飞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在这个家还是有主心骨的地位的。
每次遇到事,哪怕母亲闹得再凶,归根结底拗不过他。
一番吵闹,房门被推开,彭飞换了套长衣长裤,身上背了个大包,进来招呼战景纯。
“起来吧,走。”
彭妈再次败给了自己,战景纯有些坏心眼的得意。
被他扶起来,彭飞找了套自己厚衣服让她换。
“路远,晚上很可能回不来,山里早晚冷,穿厚点。”
他像照顾小孩,把她全身上下绑了遍,确认没事,才蹲下给她穿鞋。
俩人牵着手出去,没曾想,芳芳挎着个大水壶,右肩上背着书包,包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正在等她们。
战景纯不知道今天星期几,有些吃惊。
“你怎么没去上学?”
“星期天,妈让我跟你们一起。”
“你哥不说山路很难走吗?你跟着走得动?”
彭飞拉着她往外走,浑不在意:“没事,她习惯了,平时上学都是这么走的。”
既然如此,战景纯也不多说了,三人上了路。
时间已经来到了秋季,午饭后,虽然阳光明媚,但照在身上也没了灼热感,配上丝丝凉风,还蛮惬意。
战景纯实在太久没出来了,心情难得好了一点。
她边走边跟彭飞聊天,问有多远,他们都抓什么。
彭飞没答,芳芳抢了过去。
“以前一到秋冬天,我哥跟村子里其他哥哥都会上山打野味,但那冷,树叶基本都掉完了,有很多野鸡,兔子,山猪,黄鼠狼。今年咱们出来的早,树叶还都绿着呢,不知道好不好抓。”
战景纯没看出来,这么贫瘠荒凉的大山里宝贝还不少。
本来应该早上出发的,走到中午到达目的地,能有时间布陷阱。
为了哄战景纯开心,今天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彭飞嘴上不说,心里着急。
奈何战景纯身娇体弱,走不快,他又不敢催她,只能慢慢陪着。
即使这样,走出去一个小时而已,战景纯还是走不动了。
身边全是藤蔓树枝,不知道她们要进山多深,看着前方一片绿林,她又开始生气。
“什么鬼地方?为了口吃的折腾成这样,累死我了。走不动了,我要歇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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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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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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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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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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