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顾北弦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这个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只有最亲的几个家人知道。
怕吵醒苏婳,顾北弦按了静音,穿上睡衣,走出卧室。
去套房自带的书房,接电话。
手机里传来秦姝的声音:“听说你爹在一家海鲜酒店,被人拿簪子刺了?”
顾北弦面向窗外,眸色微深,“你怎么知道的?”
“别小瞧你老妈我,朋友遍天下,正好我有同学在你们吃饭的那家酒店,出任大堂经理。这么大的事,你小子竟敢瞒着不告诉我。”
顾北弦极浅勾唇,“是不想给你添堵,反正你也不是多在意他。”
“是不在意,可是在意他身边有女人,绿帽之耻,忍无可忍。那女人是谁?”
顾北弦如实说:“顾谨尧的母亲。”
秦姝呼吸一滞,怒意上涌,“你让她等着,我马上过去!”
不由分说她挂了电话,吩咐助理订机票,要飞来海城。
顾北弦看着手机屏幕,极轻地摇摇头。
女人这种生物,挺让人费解。
三角恋,斗着斗着,男人就不重要了,最后变成了两个女人的斗争。
活到老,斗到老,赌着一口气,非要赢。
顾北弦刚要转身,腰身被一双柔软手臂从背后拢住。
不用猜也知道是苏婳。
顾北弦修长手指轻抚她嫩藕般的手臂,语气慵懒,“怎么不多睡会儿?”
苏婳头埋到他后背上,“还以为你回京都了。”
“今天周末,上午没事可以陪你,晚上有个应酬得回去。”
“等顾谨尧出院,我就回京都。”
见她心在自己身上,顾北弦英挺的眉眼溢出一丝笑,“好。”
吃过早餐,苏婳在保镖的陪同下,去医院探望顾谨尧。
路上经过药店时,她找借口下车,进去买了一盒避孕药。
暂时不想怀孕,也不想顾北弦和他父亲断绝关系。
那就只能避孕了。
来到顾谨尧的病房。
苏婳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盒放下。
柳忘不在,只有顾峥嵘陪着顾谨尧。
顾峥嵘人倒是极客气,笑呵呵地招呼她,苏小姐长,苏小姐短的,热情得很。
当着顾谨尧的面,谁都没提昨天中午,在海鲜酒楼发生的事。
顾峥嵘看着苏婳温婉清雅地坐在病床前,帮顾谨尧熟练地削苹果,还体贴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他眉眼含笑,赞许地说:“苏小姐这么贤惠,又修得一手好画,谁娶了你,真是有福气,可惜我们家阿尧没这个福气。”
语气里多少带点遗憾。
苏婳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刚要婉拒。
顾谨尧出声道:“爸,你别说这种让苏婳为难的话,我和她就是从小认识,是很好的朋友,是亲人。看她过得好,我就开心了。”
顾峥嵘看破不说破,宽和地笑笑,“我这个儿子啊,就是太会为人着想了,吃亏。”
苏婳把牙签插到苹果上,递给顾谨尧,“阿尧哥是个很好的人,以后肯定能找到和他般配的好姑娘。”
顾谨尧漆黑瞳孔沉静地锁住她,微微扬了扬唇。
除了她,他娶谁都不会幸福。
娶谁都有遗憾。
今天有顾峥嵘在,苏婳不用避嫌,就多坐了会儿。
要走的时候,顾峥嵘跟出来,“我送送你。”
说是送送,其实是借着机会,向打她打听顾傲霆那边的情况。
毕竟昨天的事,不是小事。
故意伤人罪,够判刑了。
顾峥嵘问:“顾傲霆先生,伤情怎么样?”
苏婳实话实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没伤到要害部位。”
顾峥嵘松了口气,“他们那边怎么说?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我们都会答应。”
“没听顾北弦说,应该不打算闹大。”
顾峥嵘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支票,“这是我们的一点补偿,麻烦苏小姐帮忙转交一下。”
苏婳垂下眼帘,看了看,五后面七个零。
五千万。
这笔钱不算少。
有的闹出人命,也不过赔几十万。
但是顾傲霆的事,她做不了主。
顾峥嵘把支票硬塞进她手里,“我们的意思是私了,尽量不要闹大。”m.xiumb.com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太太这里不太好,年轻的时候受过一些伤害,一被刺激,就会冲动、失控。昨天中午她喝了酒,又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受了刺激,才做出那么极端的事。她平时不是那样的,她平时是个很好的人,温柔、胆小、怕事,从不会伤害人,也是个可怜人。”
他眉眼充满对柳忘的怜悯。
苏婳想了一下,“好,我帮忙转交支票。”
“谢谢你。”顾峥嵘语气真诚。
“不,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把阿尧哥抚养得这么好。”苏婳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峥嵘急忙扶住她,知道她已经和顾谨尧相认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说:“阿尧是个好孩子,能做他的父亲,是我的福气。”
苏婳觉得这位老人家,真是又豁达又通情达理,又善良。
哪哪儿都比顾傲霆强。
强太多了。
越对比,苏婳对顾傲霆就越嫌弃。
恨不得给顾北弦换个爹。
送走苏婳,顾峥嵘打给在酒店里的柳忘:“支票我交给苏婳了,问题应该不大,顾傲霆也没打算报警。”
柳忘愤愤道:“他为什么没死?太便宜他了!”
顾峥嵘语气有点严厉,“你太冲动了,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一个不忍,毁于一旦。要不你先回国吧,阿尧交给我来照顾就好了。”
“不,我要陪着我儿子。”
顾峥嵘拿她没办法,只好作罢。
挂电话后,柳忘深呼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向窗外,想起过去发生的种种。
时隔那么多年,还是难掩悲愤。
手机忽然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顾太太,我是该叫你柳忘呢,还是叫你陆柳?”
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柳忘恨得入骨。
这是秦姝!
是十三年前派人纵火,差点烧死她儿子的仇人!
柳忘冷笑一声,“有事就说!”
秦姝语气生冷,“我就在你住的酒店外面,下来见个面吧。”
“我为什么要见你?”
“你差点杀了那个叫顾傲霆的男人,我是他的妻子,是受害人家属,你说我们该不该见面?下来,别逼我用强。”秦姝语气命令道。
柳忘呵呵讥笑,“十三年前我怕你,现在我不怕了。你是顾太太,我也是顾太太,我丈夫无论财力和实力,都不比你丈夫差!”
秦姝抬腕看表,“我给你十分钟时间,马上下来,否则我打电话叫警察来抓你。”
十分钟后。
柳忘带着两个保镖出现在秦姝面前。
秦姝也带着两个保镖。
秦姝勾起唇角,“去海边吧,这里不方便说话。”
柳忘眼神有片刻慌乱,“不去。”
秦姝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怎么,敢拿簪子捅顾傲霆,却害怕我?你带两个保镖,我也带两个保镖,你怕什么?”
柳忘视线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硬着头皮,“去就去,谁怕你!”
两人分别上车。
来到一个废旧码头。
天色阴沉,海浪呼啸,拍打着海岸。
海边的风超大,好像试图撕裂什么。
下车后。
秦姝拢了拢身上的风衣,挺起笔直的脊背,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黑色发带,慢慢地把头发束起来。
脸上表情清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柳忘正相反,一脸戒备地瞅着她,十分紧张。
不紧不慢地束好头发,秦姝忽然手一扬,上前几步,一巴掌甩到柳忘的脸上,“这一巴掌是打你二十几年前,破坏我的家庭!”
柳忘被打得头晕眼花,情绪冲动,伸手就去掐秦姝的脖子,“我今天要掐死你!”
秦姝早有防备,一闪身避开。
两人带的保镖各自上前,要护自己的主子。
一对一,二对二地打起来。
秦姝一巴掌又甩到柳忘的脸上,“这一巴掌是为顾傲霆打的。我和他还没离婚,没离婚他就是我结婚证上的人,要打要捅要刺,也是我来,什么时候轮到你动手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柳忘被打急眼了。
她伸手拔掉头上的簪子,就朝秦姝腹部刺去。
秦姝闪身避开。
柳忘抓着簪子追击,尖利的簪子,毫无章法地往秦姝身上乱刺。
秦姝左躲右闪。
柳忘忽觉身后传来一股大力。
那股力气,抓着她的手臂,往后拉了十几米远,同秦姝拉开距离。
柳忘又慌又乱,惊诧地回头,看到一张英挺清俊的面孔。
男人身高极高,给她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是顾北弦。
柳忘连连后退几步,怒极,冲秦姝喊道:“你违规,你带了儿子来当帮手!”
顾北弦神色凉淡,轻轻掸掸手,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
他语气慵懒,淡漠道:“我不是她叫来的,是猜到,一路跟踪过来。我妈那人性子高傲得很,说一不二,光明磊落,才不会玩阴的。”
柳忘轻轻嗤笑,眼神变得阴森森,“不会玩阴的?十三年前,你妈派人放火烧我儿子!那场大火差点把我儿子烧死,也差点烧死苏婳!这就是你口中光明磊落的妈!”
秦姝眼神骤然一冷,“你胡说八道!那场火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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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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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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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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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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