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给丁烈听的,也是说给顾谨尧听的。
顾谨尧喜怒不辨。
跪在地上的丁烈,疼得五官走形,扯着嗓子哀嚎:“饶了我吧,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故意的……”
顾北弦嫌他聒噪,手一挥,命令手下人:“带他出去!”
保镖急忙上前,把丁烈连拖带拉地弄出去了。
顾北弦眼角余光瞥一眼顾谨尧,走到床边坐下,抬起苏婳小巧的下巴,端详她颧骨上的伤口,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大老远的,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这么好看的脸,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苏婳微微偏头,想避开他的手。
顾谨尧还站在那里呢。
搞得这么亲密,她多少有点不自在。
顾北弦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偏不让她避开,指腹轻触她颧骨伤口,“再往上一点就伤到眼睛了,你那爹是亲的吗?”
苏婳握住他手腕,想从自己脸上挪开,“真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顾北弦掀开被子,察看她脚踝。
原本白皙纤细的脚踝,又红又肿,像极了刚拔完毛的猪前蹄。
顾北弦下颔骨微微咬紧,眉头拱起,凝视她几秒,质问:“谁让你去盘龙山的?”
苏婳就怕他问这个,轻声说:“是我自己要去的。”
顾北弦微挑眉梢,眼神明显怀疑,“是吗?这次是哪个专家邀请你的?”
自然不是什么专家。
再问下去,就扯到顾谨尧身上了。
这两人素来不和。
苏婳不想再加剧他们的矛盾,说:“我想喝水,口渴了。”
顾北弦审视她一秒,知道她不想说。
她不说,他也知道了,肯定是顾谨尧让她去的。
顾北弦站起来,“我去给你倒。”
拿了杯子,去接了一杯温水,回来递给苏婳。
顾谨尧这才有机会对苏婳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苏婳抬头冲他微笑,“谢谢你。”
顾谨尧低嗯一声,转身离开。
顾北弦摸摸苏婳的头,“你慢慢喝水,我去送一下客人。”
客人。
苏婳无奈地笑了笑。
顾北弦和顾谨尧一前一后,走出病房。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板着一张英俊的脸,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乘电梯,下了楼。
顾北弦说:“我们聊聊。”
顾谨尧没拒绝。
两人走到旁边的凉亭里。
顾北弦从西裤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顾谨尧。
顾谨尧接过来,点燃。
顾北弦深吸一口,吐出淡白色烟雾,淡淡道:“不觉得挤吗?”
三个人的爱情,太挤了。
顾谨尧自然明白,捏着烟的手一顿,闷声道:“我没做太出格的事。”
顾北弦唇角浮起抹极淡的嘲讽,“你就差贴在她身上了,还叫没做太出格的事?今晚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住在她的病房里?”
顾谨尧眼睛微微眯了眯,“我是担心她。”
顾北弦弹弹烟灰,没什么情绪地说:“换位思考一下,你妻子,要是有个男人整天围着她转,你会怎么想?”
顾谨尧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顾北弦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拿我们离婚了说事。即使离婚了,她也是我的爱人,我的女人,我们复婚是迟早的事。”
顾谨尧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几下,似是在忍耐什么。
黑压压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
许久。
顾谨尧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帮她,让她变得更优秀一些,好让你父亲早点对她改观。”
他只是看不得她受苦,并没打算把她据为己有。
因为知道,她眼里心里都是面前的男人。
顾北弦极轻地扬了扬唇,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意味不明道:“我谢谢你,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你操心。”
顾谨尧抬手拿掉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经过垃圾桶时,他把一口都没抽的烟,扔进去。
顾北弦看着他黑沉沉的背影,自嘲地勾了勾唇。
回到病房。
苏婳问他:“你们聊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顾北弦抬手解开衬衫袖扣,把手上的腕表摘下,扔到床头柜上,漫不经心道:“就随便聊了几句。”
见他不想说,苏婳把手机递给他,“我账户收到了一条到账十个亿的信息,是你派人打的吧?”
顾北弦扫一眼信息,应了声,“是。”
苏婳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
“让你知道,你男人也有钱,没必要收别人的钱。”
苏婳一怔,“你派人查我银行账户了?”
“嗯,怕你被人拿钱哄跑了。
苏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顾谨尧给我汇款,是因为我帮他找到了宝藏,他要分我一半,这是事先说好的。你干嘛要跟他赌这口气?”
顾北弦在她身边坐下,把她耳边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眸光温柔注视着她双眼,“我赚钱就是给你花的,钱放在我这里,和放在你那里,都一样。我人都是你的,何况这些身外之物?”
苏婳凝视他英俊的眉眼。
觉得这男人好苏啊。
又苏,又撩。
心里甜丝丝的,像吃了棉花糖。
又像着了火,爱意的小火苗,噌噌地往上窜。
她搂上他劲挺的腰身,语气调侃道:“给我这么多钱,就不怕我哪天带着你的钱,嫁给别的男人?”
她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她这么拼命地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好配得上他。
她怎么可能嫁给别人呢。
她眼里心里只有他。
顾北弦却当了真,上扬的唇角垂下来,眼里的温柔一瞬间冷却,冰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她抱着自己。
身形渐渐僵硬。
顾谨尧回到住处,接到母亲柳忘的电话。
她大着舌头,声音僵硬,说:“你和顾北弦,关系挺好啊。”
语气听起来有点怪。
顾谨尧唇角微微动了动,“你又派人跟踪我。”
柳忘笑了,“你是我儿子啊,是我的命,我多关心关心你,不是很正常吗?”
“想说什么?”
柳忘警告的语气说:“离顾北弦远一点,他是顾傲霆的儿子。”
“苏婳受伤了,我去医院看她,碰巧遇上了,就聊了几句。”
柳忘轻轻嗤笑,“你拿他当哥哥,他却不拿你当人。他和苏婳没分手之前,你不要再去见苏婳了。”
顾谨尧眉头隆起,“说好的,三十岁之前你不干涉我的私生活。”
“他和苏婳感情那么好,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想让你出现任何闪失。”说到最后,柳忘喉头哽咽起来。
顾谨尧微微困惑,“你喝酒了?”
柳忘醉眼朦胧,“我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阿尧,你回国吧,回到妈妈身边好吗?妈妈很担心你的安危。”
“我不会出事。”
“不,你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心险恶。顾北弦那么喜欢苏婳,你整天夹在他们中间,你觉得你没有恶意,他却不这么认为。迟早有一天,他会除掉你的。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啊,你要是再出事,妈可怎么活?”
顾谨尧觉得母亲今天有点神神道道的,“妈,你言重了。”
“不,我一点都没言重,十三年前差点烧死你的那场大火,没忘吧。”
顾谨尧微微眯眸,眼底布满仇恨,“没齿难忘。”
“那场大火,是顾北弦他妈秦姝,派人放的,她是差点烧死你的凶手!有其母必有其子,顾北弦绝非善类,一旦惹恼他,你会没命!”柳忘声音难掩饰愤恨。
m.χIùm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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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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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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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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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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