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昀隔着车帘子,低声询问。
楚安立马回道。
“大人,是个拦路鸣冤的老妇,由几个人搀扶着的。”
温瑾昀眸中明显有几分不耐。
“打发了吧。告诉他们官府在哪儿。”
“是,大人。”
这时,慕辞迷迷糊糊醒了。
她还听到了外面的喊声。
“大人!我儿子冤枉啊——
“太傅大人,求您为民妇伸冤呐!
“可怜我儿被关押在大牢里,生死未卜……他为人正直,不可能帮着贪官做事的……大人明察……”
那老妇哭喊得撕心裂肺,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车厢里,慕辞疲累地问。
“言之哥哥,外面怎么了?”
温瑾昀拍了拍她的肩头,眉眼温和,与方才吩咐楚安时的愠色形成较大对比。
他安抚慕辞。
“已经结了的案子,证据确凿,是那案犯的家人不死心。无需理会,你继续睡,一会儿就回府了。”
慕辞听他这么说,也没多想。
不过,就在这之后的第二天。
恰逢外祖父萧定山顺道来太傅府议事,两人去书房谈了会儿公务。
她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朝堂事务,本想将外祖母先前送来的地契归还给外祖父。
刚走到书房外,就听到外祖父愤懑不平的呵责声。
“……本相不管你之前经手的案子牵扯了多少无辜。
“温瑾昀,你现在最好适可而止!
“监察司那些人的手都要伸到中司署和御史台了!
“如今朝中百官惶惶不可终日,人人自危。
“今日早朝,圣上提出攻打阿敕勒部,此举绝非良策。
“朝臣无一人敢反驳,都在看你的脸色行事。
“上位者若是不能广开言路,专权拒谏,长此以往,这江山如何能立得住!”
而后,就是温瑾昀那从容有余的声音。
“相爷过虑了。”
这话看似是敬重的劝慰,实则有点身在局外的敷衍。
别说是萧定山了,就连慕辞都觉得不中听。
门外。
楚安见公主来了,表情颇为复杂。
他是想提醒大人的,可公主不让他出声。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公主听到大人和左相争论,好像也没什么。
慕辞对政事不感兴趣,所以就没在外面没待多久。
她将那些地契交给了楚安,让他一会儿转交给外祖父。
而后,她就回了主屋。
但她脑海中一直浮现外祖父那句“牵扯了多少无辜”。
就连柳嬷嬷都看出她心事重重。
“公主,您在担心什么吗?”柳嬷嬷关切地问道。
慕辞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极为认真。
“嬷嬷,你仔细跟我说说,这一年多,言之哥哥都做过什么。”
而后又想到,嬷嬷那期间病着,几乎只待在后院,温瑾昀在外做过什么,她未必清楚。
于是,慕辞还将南宫叫了进来。
南宫是侍卫,又常跟楚安接触,知道的可能会多一些。
果然,柳嬷嬷只说了几句,其他的都是南宫在讲述。
“公主,属下只知,中司署和监察司都是大人一手建立的。
“一个是帮皇上处理政务,一个是帮皇上监察百官。
“后者主要由龙营卫组成,而龙营卫里除了皇上的亲信,其余都是大人的人。
“所以外面的人都觉得,监察司就是大人为自己私立、用来铲除异己的。
“自监察司成立之初,就有不少人在暗中找事,就是为了拿住把柄,好上奏皇上,取缔监察司,削弱大人在朝中的权势。
“尤其是与北凉大战期间,他们趁着大人不在皇都,一直就没消停过。
“故意安排人犯案,也是常有的。
“大人公务繁忙,不可能所有事都能管控住,监察司下属的龙营卫里,也确实会有办案不严谨者,但这并非大人之责……”
南宫这些话,都是在维护大人。
她担怕公主会对大人产生误解。
慕辞听后,先让南宫出去了。
柳嬷嬷刚才也在一旁听着,神情跟着忧虑。
“公主,奴婢觉得,当年您出事后,大人心里定然是非常不好受的。
“奴婢不懂朝堂上的事,但也听得出,大人是在帮皇上。
“而他那般竭尽全力地辅佐皇上,也是看在您份上。”
她这话较为中肯。
慕辞浅浅一笑,眼眸中有几分温柔。
“嬷嬷,我知道言之哥哥不容易,所以即便他真的做错什么,我也不会怪他。
“我就是想多了解他,想帮他。
“我可以不在乎别人怎样看我,但我就是听不得别人骂我的夫君。”
柳嬷嬷知道公主护短的性子,深感欣慰。
而她这边话音刚落,温瑾昀就过来了。
他和萧定山谈完,就从楚安口中得知——公主去过书房那边,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见过大人。”柳嬷嬷福身行了一礼。
慕辞也站起身,对他笑笑。
“外祖父走了吗?”
温瑾昀没有马上回答。
他先示意柳嬷嬷退下,然后便几步走到慕辞跟前,牵起她的手。
“夭夭,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
他清俊的脸上隐着丝丝忧愁。
慕辞没有瞒他,把她听到的都复述了一遍。
温瑾昀听完,越发在意。xǐυmь.℃òm
“你外祖父做过大理寺卿,在是非面前,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
“可我不在乎。
“只要能引出幕后主使,暂且抓几个诱饵,无可厚非。
“但我亲自督查的案子,没有一件是冤假错案。
“最多让一些无辜者受了些皮肉之苦……”
“嗯嗯,就像你利用宋家人对付宋知安那样吗?”慕辞不以为意地反问。
温瑾昀点点头。
在她面前,他没什么可遮掩的。
慕辞又问。
“那昨天拦马车喊冤的人,她的儿子当真不是冤枉的吗?”
她目光精明。
在她的注视下,温瑾昀仍然坦言。
“虽说知子莫若母,可并非所有的母亲都真的了解自己的儿子。
“夭夭,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慕辞主动抱住他的腰。
“言之哥哥,你真奇怪,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啊。
“如果你也能跟外祖父解释得这样清楚,他就不会责骂你了。
“我也就不会那么心疼了。”
温瑾昀释然地笑笑。
“夭夭,我不在意别人。”
慕辞抬头看着他。
她伸手触碰他眉眼,缓缓地喟叹道。
“言之,没人想被讨厌、被误解的。
“之所以不在意,不过是解释得累了,失望了,懒得再多说了。
“而且你明明就很在意名声。
“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泗水城的真相蛰伏多年,就为了给你父亲正名。”
温瑾昀目光温润,瞳仁里映着的都是眼前人。
他单只手轻捧她脸庞,眼神含着一抹深情。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
慕辞冲他粲然一笑。
但她眼中又很快盈上了晶莹的泪光。
她喜欢言之。
喜欢到……舍不得对他说任何“不喜欢他”的话。
或许,就这样也很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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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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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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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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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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