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跳下马车,却没有见到温瑾昀的面。
他们隔着车帘,还有一个坐在车辕上的楚安。
“太傅,我没有得罪你,过去的事,你以前不提,为什么非得今日提起!
“我知道,你也想让我心存歉意,想让我道歉是不是!
“好,我今日就去安阳坟前,我跟她说对不起,我真心……”
马车内,男人的声音凉薄淡漠。
“不,本官想让你知道,公主对你是多么得仁慈。”
至于道歉的话,说千遍万遍,又有什么意义呢。
夭夭生前就厌恶她。
他自然不会再让她去坟前打扰。
生人的痛苦,便是对逝者最好的祭奠。
而仅有他一个人痛苦,显然不够。
……
温瑾昀的话,慕卿卿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真不知道温瑾昀为什么如此恨恶她。
原书中,他也没有对谁有这样大的恶意。
更何况她还是个柔弱的女子。
果然,女主死后,这个世界就不正常了。
连男主都转了性……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慕卿卿回到了左府。
而左府,还有一场更大的灾难等着她。
她一回来,就看到下人们在收拾东西。
一问才知——左聂丢了官职。
不仅如此,他还欠了外债。
为了确保基本的生存,左母只能一咬牙,遣散了所有下人。
而左聂心情郁闷,把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想见。
慕卿卿虽巴不得左聂出事,却也不想闹得个破产啊。
她这才可悲得发现,没有左聂的俸禄,这个家很难支撑下去。
左母强迫她把嫁妆拿出来,先挺过难关。
可她言辞闪烁,不敢说实话。
大部分的嫁妆,都赔光了。
她或许真的没有经商的天分,这些年分文未赚。
而那剩下的财物,当然要留给自己。
左母可不管这些,她强行进入慕卿卿的房间,翻箱倒柜,搜刮出了不少银票。
“住手!那是我的钱!还给我!”
慕卿卿试图阻拦,却被左母一把推倒,腰撞在床柱上,痛得倒吸了口凉气。
她扶着腰,紧追出去。
“还给我……”
左母跑得飞快,将银票给了上门讨债的人。
给出去的银票,再想拿回来,难如登天。
慕卿卿气炸肺。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
“啊啊啊!疯婆子!强盗!谁准你动我的东西!那是我的!!”
左母一脸不以为然。
“担心什么,你外祖父可是左相大人,将来他们留给你的还会少么。”
她哪里知道,慕卿卿正是被萧家驱赶出来的。
此时,慕卿卿有苦无处说,当场气晕过去。
……
另一边。
裴护坚持为公主守墓,阿赞他们急在心里。
“将军,已经两个多月了,您还要为公主守多久?”阿赞趁着送饭,尽可能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裴护望着坟墓的方向,郑重道。
“至少三年。”
“三年?!”阿赞太惊讶,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裴护看过来,他便赶紧转移话题。
“将军,三年很长,这草棚应该撑不了吧?”阿赞试探着问。
裴护若有所思地向上看。
头顶上方,几根稻草垂了下来,要掉不掉的。
其他地方还有漏洞,极容易灌风进来。
若是到了冬日,天气严寒,此处就更加难熬。
裴护拿定主意,吩咐阿赞。
“那就多派几个人,搭建一座小木屋出来。”
阿赞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他不敢违抗,先应了下来。
可他很清楚,守墓三年,真的很不现实。
光是离开漠王庭几个月,就已经是个大麻烦了。
何况是三年。
三年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啊……
阿赞没有办法,只好偷偷写信告知付红玉。
付红玉本以为,安阳公主只是病了。
而今得知公主已经离世,她倒不急着催裴护回来。
只因,身为母亲,她能理解儿子的悲痛。
等他的伤心劲儿过去,才听得进别人的话。
漠王庭的王宫内。
哈尔赤正在听探子的汇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上位后,便派出不少暗探,查清各国的内政,以便买通几个官员,为他们所用。
同时,也要清楚各国皇帝的脾气秉性如何。
这将决定哪个要战,哪个要和。
“……天启那位新帝残暴不仁,六亲不认,曾经的昭阳公主与他共度患难,他却在即位后,夺了她的公主封号。
“最近,他更是本性毕露,严刑峻法,残杀宫人,已有不少官员被他迫害……”
听闻天启的暴政,哈尔赤深觉不可思议。
都说天启是礼仪之邦,岭西一带更是盛行礼治。
难以想象,现在这位少帝如此暴戾,竟还能稳坐皇位。
……
天启。
皇宫内。
大殿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慕珏铮高坐在龙椅上,冷视着地上那具官员尸体。
其余朝臣大多低着头,敛声屏气。
方才那犯事的官员说了句“微臣一片赤胆忠心”,就被生生挖出了胆和心。
尸体还没凉透。
“继续,朕倒要看看,今日还有谁要死谏的。”慕珏铮语调慵懒,显得格外孤傲。
皇上如此残虐,大臣们哪里还敢吭声。琇書蛧
他们面面相觑,有的已经害怕得瑟瑟发抖。
慕珏铮又问。
“阳奉阴违,还摆出一副忠心不二的样子,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众臣答,“圣上英明——”
慕珏铮胳膊一抬,全公公会意,命人将尸体拖了出去。
这已经不是皇上第一次直接在早朝处置罪臣了。
大臣们都明白,这是明摆着杀鸡儆猴。
他们这些为官者,多多少少会犯错。
原本他们还心存侥幸,而如今,眼看着昨天还与他们举杯共饮的同僚,今日就成了一具尸体,仅存的那点侥幸心都没了,以致人人自危。
有人猜测,皇上本性暴露。
也有猜测,皇上是因安阳公主薨逝,心性大变。
心性大变的,还有温太傅。
曾经,人人都说温太傅与人为善、谦逊友好。
而如今,一提起温太傅,众人都直摇头,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只有楚安最清楚,自家大人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公主离世后,大人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大人每天都在折磨自己。
没有公务时,大人就待在公主府那阴暗的密室里。
而密室里,除了大人,就只有杨怀山这个勉强还算活着的“人”。
杨怀山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还要听温瑾昀叙述自己和公主过去的美好。
从他们相识,再到之后的种种。
也正因为此,杨怀山才知道,当初大错特错。
他们早在女学那会儿就有所纠缠了。
而杨素素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温瑾昀越是深爱公主,杨怀山就越不安。
这天晚上。
温瑾昀喝醉了。
实则,他只喝了一杯。
他躺在公主睡过的床榻上,看她看过的话本、画过的画。
他想要让自己全身沾染上她的气息。
只因,从她走后,他便没有一次梦到过她。
他攥着她的发钗,放在心口,嘴里喃喃着。
“……夭夭,你在怨我么……
“若是能留住你,我愿意变得和阮英杰一样……
“夭夭,你应应我……
“娘子,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夫人,公主……
“公主,应臣一声,好不好。
“我很痛……为什么不让我死、不让我陪你……你在惩罚我吗……我是蠢东西,你不喜欢我了,对吗……”
他不知不觉地睡去。
眼角湿润,嘴边还有一丝血迹。
这次,他终于如愿梦到了心爱的妻。
“言之哥哥。”他听到她唤他,于睡梦中弯起了唇。
……
而就在别处。
“言之……”昏暗的密室内,女子压抑声音,轻轻唤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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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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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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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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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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