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担心她饿着,就做了些糕点,方便公主随时食用。
屋内静悄悄。
屋外,婢女们正在清扫院子。
一场雨过后,地上落了不少叶子。
连廊上也有泥污。
楚安站在廊檐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些婢女。
自从出了阿瑶那事儿后,大人就让他多留意着。
怕就怕,阿瑶也是遭人利用了。
不过据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婢女们都很安分,哪怕很清闲,也不会在一块儿说闲话,更加不会嚼舌根。
……
议事厅。
温瑾昀正和几个门客商议正事。
科考推迟到了七月,这次的试题,由翰林院和中司署一起出。
中司署是皇上的幕僚机构,其中大部分都是他曾经的门客。
拟好的试题,于公于私,都理应交给温瑾昀过目。
新法已经取消了三年科考制,并放宽对寒门庶族、平民百姓的限制。
但,最近三年的科考,依旧是世家子弟的“天下”。
那些通过层层考试、得以参加最终科考的普通百姓,无一不是名落孙山,败阵而归。
他们在皇都还会遭受排挤与嘲讽,便彻底绝了科考的心志,消息带回各自的家乡,也寒了其他平民百姓的心。
是以,今年登记在册的科考学子,非世家出身的,屈指可数。
于是从六月开始,就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游行于城中大街小巷,不断高呼着反对科考的声音,散发纸张。
哪怕官府出面镇压,也是屡禁不止。
这次是新皇登基后的首次科考,皇上非常重视。
翰林院顶着压力,内部商议后,甚至提出,不管通过什么方式,至少也要保举一位非世子出身的学子,下可平息民怨,上可向君主交代。
门客们对此皆持反对意见。
“太傅,翰林院此举,有失公允,与徇私舞弊有何分别?”
“大人,若真开了这个先河,往后又该如何自处?通过此种方式选出的人,又是何等可悲!”
……
他们轮番表述想法时,温瑾昀就坐在上首位,沉稳不迫地看着他们拟好的试题。
他只是大概浏览了一遍,而后便将试题放在一边。
之后,他问了众人一个问题。
“依你们之见,何谓公正?”
他也只有二十多岁,却好似沉淀了三四十年的阅历,始终不骄不躁、谦和有度。
门客们互相看了几眼,开始思考。
很快,一个较为年长的门客站出来说道。
“大人,鄙人窃以为,不患寡而患不均,各得其分,方为公正。”
温瑾昀没有反驳他,转而看向其他人。
而后,又陆续有人站起来附和。
他们越说越偏题,甚至说起了如何建立较为公正的制度,让下层百姓更有所得。
后来,有人问。
“敢问大人,您认为,什么才是公正呢?”
温瑾昀态度温和,不急不迫地说道。
“你们方才所言,都有道理可循。
“本官也同意各得其分之理。”
说到此处,他稍稍停顿了几息,转而又补充道。
“然而,仅仅考虑所得,仍然很难实现公正。
“若只知开源,而不节流,财物就并非百姓所有,而只是途径他们手中,如同飞鸟过境。
“是以,所谓公正,不止要各得其分,也要各出其份。
“通俗来说,得到的多,流出的多;得到的少,流出的更少。”
门客们听到这,频频点头。
有人应和道。
“大人,您说的就是赋税之理吧?”
温瑾昀点了点头。
继而又有人提出疑问。
“大人说的这些,我等都能懂,可若是论到科考,又当如何做呢?给世家子弟出更难的试题吗?但是因人而异,出两套卷子,这恐怕也要招致非议的。”
温瑾昀看了眼茶几上的试题,淡淡道。
“历年来的科考试题,出题者皆为世家出身。
“若要公正,就需从试题的择选开始。
“所选内容,一半为世家所擅长的,一半为非世家所擅长的,提高前者的难度并降低赋分,放宽后者的难度,并提高赋分,如此一来,一张卷子即可。”
门客恍然大悟。
“大人所言,甚是有理!这样两方都不必争了。”
“可是大人,这样做,对世家子弟也有不公吧?万一他们闹起来呢?”
温瑾昀不以为意。
他神色深沉道。
“门槛已经修筑得很高,岂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世家子弟通过科考后,便能够依靠氏族势力,在城中谋求一个好官职。
“而那些无所仰仗的非世家子弟,又有几个能够留在皇都的?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晓这个道理,所以于世家子弟而言,不过是暂时借了张梯子,自然无需大闹。”
众人了然,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他们也都并非世家子弟,幸得大人赏识。
可其他人,就未必有这样的运气。
……
外面那些人高呼着反对科考,也不过是求一个公正。
知晓今年科考试题的改变后,反对的声音也都渐渐地小了。
并非是觉得真的公平了,而是没有理由再去闹。
世家子弟也不在意。
他们启蒙早,又得大儒教诲,不管试题怎么变,他们都有信心赢过那些寒门子。
皇宫。
慕珏铮单独召见了杨怀山。
在御书房待了半个时辰,再次出来后,杨怀山已是面如土色,额头上还有一块淤青。
本以为,“销魂窟”一案尘埃落定后,他能够独善其身。
没想到皇上还是怀疑到了他头上。
更没想到,皇上不调查他,也不贬他的官,只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通,让他静思己过,还说不管他做什么事,身为皇帝的他都清清楚楚,不过是看他还有价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回到左相府,杨怀山开始疑神疑鬼。
他怀疑,府内已有皇上安排的眼线。
之后,他很快就怀疑到了温瑾昀头上。
皇上昨天见过温瑾昀,今天对他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即便这次不是温瑾昀的教唆,此人也不得不除。
可眼下,对方权势正盛,连他都得掂量着。
只有找准温瑾昀的弱点,才好对付他。www.xiumb.com
而他的弱点,不正是安阳公主么。
思及此,杨怀山阴沉着眸子,命人将门客宋简舟叫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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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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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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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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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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