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护和楚安共撑一把伞,站在距离亭子几丈远的地方等待。
楚安为了不淋到雨,努力地往裴护身边贴靠。
从远处看,倒有点小鸟依人的意思。
凉亭内,慕辞和温瑾昀相对而站。
“公主万福。”温瑾昀行了个微礼,语调温润谦和,不含一丝戾气和不耐。
他伸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两人面对着坐着,慕辞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投向他,开门见山地问。
“太傅哥哥是要审问我吗。”
温瑾昀无奈地笑了。
他反问,“臣该审问公主什么?”
慕辞嫣然一笑,纯真中,饱含着勾人心魄的魅惑。
“也是,你不该审问我,药不是我下的,我还特意找了个人帮你呢,太傅哥哥不该怪我,应该感谢我。”
她停顿了一下,复又开口,“所以,你要怎么谢我?”
她眼中含着期待的光亮,一眨不眨地盯着温瑾昀。
温瑾昀脸上挂着始终如一的淡笑。m.xiumb.com
而这笑中,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有人以冷漠筑墙,也有人以温和筑墙。
相比之下,后者更伤人。
“那晚之事,臣确实应该谢公主。
“而今日邀公主前来,是为了将故人之物交给公主。”
温瑾昀将一只锦盒放到了她面前。
那盒子不过他的巴掌大小,而且很普通。
慕辞伸出手,打开了那个盒子。
令她意外的是,里面不是什么珠宝首饰,而是一道黄色的平安符。
她抬眼看向温瑾昀,大大的眼睛里,透着疑惑。
温瑾昀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此乃夜少将军的遗物,臣受其所托,代为相赠。”
慕辞反应平静,“我不认得什么夜少将军。”
温瑾昀没有顺着她的话接,而是继续说明。
“夜少将军战死在边境,唯一放心不下之人,便是公主。臣与他是旧相识,友人之托,不可辜负。
“公主若有所求,在不违礼法的前提下,臣定竭力相助。
“在李谦一事上,臣再三劝阻,是为了保全公主声誉,不想,竟惹得公主对臣生怨。
“既如此,臣不会再插手此事,但有一言,公主不可再以自身涉险,也请公主能明断是非,李兄与华裳公主感情生变,是他之责,但华裳公主跳崖自尽……”
啪!
慕辞关上了锦盒,打断他那番自以为是的话。
她唇角轻扬,天真烂漫地笑道。
“太傅哥哥,你是聋了吗?无视别人所说的话,太失礼了吧。
“我说了,我不认得什么夜少将军。
“你想拿一个死人跟我套近乎,也得先搞清楚这个死人在我心里的分量吧?”
说着,她冷冷一笑,“为什么总要惹我生气呢,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装聋作哑,就该一直安分的,不是吗。”
温瑾昀的表情淡淡的,听到她继续说道。
“你是想说,目前为止,你对我的包庇,帮我收拾烂摊子,都是因为受友人之托,是吗?”
慕辞站起身,脸上浮现出一丝狂热的病态。
“所以,今天跟我说明白后,以后就不会再纵容我了吗?
“可是,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她发出娇俏的笑声,转身,看向凉亭外的大雨。
“太傅哥哥,没那么容易结束的哦。
“华裳皇姐下葬那日,你明知道我用春鹦去算计姐夫,却没有揭发呢。
“后来,我偷了昭阳姐姐的猫,你也没有制止,还傻傻地在宫门外站了一个多时辰。
“温瑾昀,从头到尾,是你在玩弄我啊。”
她转身看着他,声音中夹杂着笑意。
“太傅哥哥,你是想驯服我,让我乖乖听你的吗?”
温瑾昀神色认真,义正言辞地否认。
“臣没有。”
慕辞漫不经心地走向他。
“如你所愿,姐夫对我越来越冷淡了,母后和昭阳姐姐还计划着要给我定亲,姐夫也和昭阳姐姐重归于好了。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她坐到温瑾昀旁边的石凳上,顺手打开盒子,拿起里面的平安符,面露嘲讽。
而后,她正要将其丢掉,温瑾昀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一向温润的眸子里,拂过一抹冷厉。
“九百七十级长阶,一级一叩首,才求来这道平安符,安阳公主,莫要因一时任性,毁了亡人的一片真心。”
慕辞眼眶泛红,浓翘的睫毛颤动着,眼尾迅速晕开一片梅花瓣色的绯红。
眼中,那晶莹的泪饱含委屈,要掉不掉的,更加惹人心疼。
温瑾昀眼神微变,却因怕她真丢了那道平安符,依旧紧扣着她的手腕不放。
“他付出了真心,我就一定要接受吗?
“昭阳姐姐也是一片真心,要为我选夫婿,把我嫁到别城去,我也要接受吗?
“你更是一片真心,要我回头是岸,我就一定要听你的吗?
“呵,真是可笑,你们凭什么来对我指手画脚,插手我的事?
“我在洛城受委屈的时候,我在北凉军营受尽折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的一片真心!”
少女怒吼着,使劲挣脱温瑾昀的手。
她毫不犹豫,直接将那道平安符丢进了雨里。
雨很大,瞬间就淋湿了符纸。
温瑾昀瞳孔皱缩,想要做些什么来挽救,却已经为时已晚。
慕辞痛快地笑了。
“太傅哥哥,我说过吧,别管我的事,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不听话的人,是有惩罚的哦……”
温瑾昀始料未及之际,慕辞突然扑进他怀中。
她两只手揪着他的衣襟,温软的身子贴近他,扑鼻的熏香,令他意乱。
耳边,响起她略带嘲讽的轻哼。
“真是不长记性啊,太傅哥哥……我身上的味道好闻吗,是否觉得似曾相识呢?”
温瑾昀如玉的眸子迅速染上了一丝不该有的欲念。
他的呼吸略显沉重,一只手抓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还不忘扶稳她,试图将她往外推。
怪不得,她要支走楚安。
原来,她的衣服上早已沾染了药。
“太傅哥哥,我的身子软吗,你那晚抱过的,还记得吗?”慕辞侧头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看着他渐渐迷乱的双眸,溢出戏谑的轻笑。
她坐在他怀中,笑语嫣然。
“今日,我本不打算来赴约的,可我还是来了,你猜,我的目的是什么?”
温瑾昀喉咙沙哑,紧紧地抓着她瘦弱的胳膊,极力保持着清醒。
“公主,这药……莫要对别人用了。”
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慕辞看着他隐忍克制的模样,看他脖颈上突起的青筋,伸出手,指尖轻拂。
随着她的动作,温瑾昀的身体微微颤栗。
同时,抓着她胳膊的手,也在隐隐用力。
紧接着,慕辞缓缓低下头,张开嘴,对准他的脖颈咬了下去。
霎时间,他浑身的血液翻滚汹涌,小腹下处尤为滚烫。
她的牙齿厮咬着,磨过他的脖颈。
他感觉到的,似乎不只是疼痛。
原本稳着她的手,改为握住了她的腰。
药力之下,他也分不清,当下,他到底是在将她往外推,还是往里收。
在这般难耐的折磨下,温瑾昀趁着意识短暂回笼,迅速运功。
与此同时,慕辞松开了他的脖子,如同餍足撑坏了的猫儿,虚弱地靠在他怀中,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呼吸凌乱又短促。
“太傅哥哥,好疼啊……可我就要赢了……”她在他怀中,呼吸越来越乱,小脸也格外苍白。
温瑾昀还在运功调息,见她面露痛苦之色,立即放弃调息,转而搭上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怒喝。
“温瑾昀!你在做什么!!”凉亭外,李谦看到亭子里的一幕,顿时怒不可遏。
他连伞都顾不得撑,像疯了似的跑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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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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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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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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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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