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州河大浪汹涌波涛,本就黑暗的天空被黑云压的一丝光明都不见。
能看见的,唯有那渡口四千丈一条将行的船上那一盏孤灯。
悬挂桅杆之上,飘摇在风雨之中,那盏孤灯却始终不灭。
瞎眼剑客上了船,遥遥听那渡口风雨中有人呼喊。
“前面那位大哥,等一等,等一等,能否载我们一程!”
风雨中那位大大咧咧的江湖女侠朝他招手踩起积水往来跑。
光是从那跑姿之中就可以看出,那位女侠其实无甚高深的功夫,最多也就只是有些在民间还算过得去的剑式。
可这些把式,放到江湖上便有些不够看了。
倒是那身后负刀的少年刀客,步子沉稳,在雨中淌水也不见得溅起多大的水花,明显是踩着轻功的。
这些与瞎眼剑客来说无关紧要,眉间剑放出识来探明了那两人的情况,便被收回。
顿时世界一片漆黑,只余下万物簌簌的声音。
风声,雨声,雷霆声,树叶飘零声,水滴溅射声,所有声音都让他着迷。
他有些迷上了这种状态了,纵是看不见也无妨。
渡口四千丈,那侠女使劲招手,道:“喂!船上那剑客,载我们一程吧!”
“喂,是我啊,我可是请你喝过酒的,江湖相遇即是缘分,载我一程吧!”
女侠在船下招手,大声喊着,喊的声音虽然大,但却在瞬间被风吹雨打去。
“子玉,不要费劲了,这风雨这么大,你喊出来的话自己都听不到!”少年刀客踏步前来,道:“咱们找个地方先避避雨怎样,这雨太大了。”
女侠有些不甘心,继续给那船上人招手。
船上人头也不回,坐在孤灯之下,被风雨飘摇打的散乱的灯光照射着他。
“他是个瞎子,你忘了?”少年刀客道。
女侠不甘心,道:“瞎子听力才好,我这般喊,他一定能听到。”
女侠继续招手呼喊,可那大舟却自顾自的动了起来,缓缓驶出了渡口。
少年刀客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惹得女侠一脸颓丧。
“早知道这人有船,在酒馆时候我便将他给拦下来了,这样咱们便能搭个顺风船了,可以省多少气力。”女侠一阵懊恼,抓了抓头发。
“没事,咱们便这样一般一路走下去,骑马前行也不算太慢。”少年刀客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后面想到了什么,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大船掀起一片浪花,在驶出渡口泊船的岸口之后,突然扼住了去势,停在了江流中,船口正对渡口口岸。
两人略微一滞,看着那突然停止的大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上船。”船上那瞎子剑客的声音穿破雨幕,二人听得极为真切。
女侠先是一愣,随即笑颜绽放,急忙就拉着少年刀客的手往船口上了船。
大船启航,破开浪潮与黑暗往前行进,快的不可思议。
女侠与刀客上船,举目望去,只能借由船上桅杆孤灯那微弱的可怜的光焰来视物,勉强可以看清大船轮廓。
最让他看的清楚的,便是那披蓑戴笠提酒水的剑客了。
瞎子剑客青布蒙眼,道:“船上还有空屋,你们暂且住下,便当还那一碗酒水的恩情。待到了目的地下船便可。”
刀客上船尚且有几丝警惕,扫视四周确认安全,可那瞎子剑客甚至都不曾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带着他们往大舟内房间中领去,然后自己便消失了。
这一路侠女倒是说了几句话,却连一句回应都不曾得到。
“哈哈哈,果然是好人有好报,江湖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对了,我看你负剑不少大哥你也是剑客?”
“大哥你身后那杆赤剑可有名字?”
“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你是不是累了不想说话?我看你这船上好像只有你一人唉。”
“一个人乘着这么大的船走江河,您家世一定不菲吧!”
女侠嘴里吧嗒吧嗒一大堆问题,一路刀客听得都有些厌烦,可那瞎眼剑客却泰然自若,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不回应也不回头。
若不是前面的表现,便是说这剑客不仅瞎且聋两人也信。
到了大舟内部,在船中一层找了两间空房,安置两人,里面被褥日用皆有,瞎眼剑客便上了二楼。
上去之前,瞎眼剑客难得的开口说了句话。
“莫上二楼。”
莫上二楼,一话说的轻淡,但那话语中的不容拒绝之意仍谁都能听得出来。
待瞎眼剑客上了楼,少年刀客才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面上的雨水。
子玉女侠砸吧砸吧嘴似乎还未曾说尽兴,看着那上楼去的瞎眼剑客有些遗憾。
“唉,还是不曾知道他的名字。”
少年刀客没好气的道:“你便莫要作死了,你这般毛躁,迟早要吃大亏的。你也不想想,若这艘船是艘歹船该如何。”
“你哪里见过如此安静的过分的歹船?这船上该只有这位剑客一人,不然也不会如此安静了。”
少年刀客侧耳倾听,果然什么声音都未曾听见。
这偌大的船只,除了那方才上楼的瞎子剑客,竟然真的再无一丝生气。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少年刀客皱眉。
“别想那么多了,我看他可不是歹人,他倒像是个可怜人。”女侠道。
“可怜人?”少年刀客理解不了女侠说话的意思,问道:“是因为他是个瞎子么?”
女侠摇头,道:“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他应该有很伤心的事埋藏在心里,否则怎么会一人深夜泊船去买酒?”
“大概会是个酒鬼吧。”少年刀客反驳。
女侠轻哼一声,道:“不与你说了,我去换衣休息了。”
女侠走入一旁漆黑的房中,关上门,门内很快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少年刀客在门外愣了好长时间,仔细打量了一番船上,最后才到了自己那间房中休息。
这艘船似乎是无其他烛火了,便是住进去了人,屋内也找不到烛火,女侠少年刀客干什么都只能摸黑着去弄。
二楼上,青布蒙眼的剑客脱下蓑衣斗笠挂在墙上,其上水滴滴落木板地面,发出嘀嘀嗒嗒的响声。
屋内漆黑,却不影响一个瞎子一般无二的剑客。
薛布衣提着两坛子酒水,来到了屋内深处,那里有此间唯一一张床榻,榻上睡着一人,容貌绝美面色苍白,那次睡着便不再醒来。
薛布衣隔着青布看着那人良久,叹了口气。
两坛子烈酒开封,那浓烈的酒气荡满整个房间。
“喏,这可是上好的美酒,醉前尘,此酒你未曾喝过,今日买来与你尝鲜。”琇書網
将一坛酒放在床头,薛布衣一手提起另一坛酒,轻轻相碰。
“铛!”
陶瓷酒坛碰撞,发出响声,打破房内的死寂。
抓着坛口灌了一口酒,薛布衣打开窗户,提着酒坛越出窗子,坐在二楼瓦檐之上,大雨飘零打湿衣衫。
桅杆孤灯照亮窗前,瓦檐上一小片角落,薛布衣坐在那角落中,抬头感受着漫天来的大雨,能听见雨水飘洒落入酒坛的微响动静。
每日每夜,也就唯有听着如这般的声音才能让他心绪稍微平静片刻。
他心中有怒焰滔天,想要借此大雨来浇灭几分气焰,免得自燃其身。
“再稍微等等……我会找到你白玉京的,一定会的。”薛布衣靠着木壁,看着那黑暗入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玉京……”
“不死药……”
“仙人……”
薛布衣仰头尽饮坛中酒,伸出握剑那手,一手握向黑暗,仿佛拿住了天。
“白玉京,不死药!我一定要得到,谁也不能拦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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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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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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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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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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