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布衣自他这段话中听出了一个信息。
他想要带走陆家两个姐妹。
若是其他时候其他人也便罢了,可是前面孟黄粱的一段话警醒了他,让他知道今日拦路要带走这二人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他也对金银财宝动心,可是就像是他弟弟曾说过的一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不是君子,也很爱财,财帛动人心,但却做不到用身后两个小丫头来换取一生荣华锦绣的勾当。
想来,若是他弟弟在此,一定会痛斥前面那位城主的所作所为吧。
作为他的兄长,别说他如今也开始识字,便是目不识丁也不要能丢他弟弟的脸啊。
他的父母从小便给他灌输的便是与人为善的思想,两个朴实的老农,一生和和气气未曾与人结仇结怨,乡里邻家关系也处得不错,若还活着,想来也不会让他做这等有辱家风的事吧。
后面那两个小女娃此刻该是在车厢里面瑟瑟发抖吧,也不能总让她们提心吊胆的吧。
这一刻薛布衣想到了这些年的很多人很多事,没有一样是在教他靠着出卖别人换取荣华富贵的。
他轻轻将手放在赤鞘上,右手捉剑柄,道:“你带不走她们。”
声音穿过雨幕落入卢秦风耳中,惹得他哈哈大笑。
对于这个结果他也不意外,却也不免失望。
“看来今日一战,是在所难免了。”卢秦风将手搭在点星剑上。
抽剑半尺,寒芒照亮半边天。
点星剑,出鞘了。
暴雨拍打着树木发出密集的扑打声,枫树林中,血水混杂雨水流淌出几里地,最终汇入了某条大江中。
当真是血流成河。
作为战场的山道枫树林中,凄厉的马嘶声与人的惨叫声传遍山林,宛若恶鬼呻吟。
只见那战场之中,手持吴钩的掌柜的全身衣服碎裂不堪,露出那一身新旧交错的刀疤和伤痕,细数之下大大小小不下于一百道,今日这一战便让他新添了三十多道伤口,其中最恐怖的一条伤口自肩头斩下,几乎将他的左臂废去。
这道伤是那位持巨斧的二当家一斧子斩的,但是他也一刀削去了那位彪壮二当家的头颅。
这位黑虎山战力第二,便是江湖高手榜中都排在一百以内的二当家,死了!
他最重的伤还不是这一斧子,而是那紧随而来的一把无锋大剑,一剑劈在了掌柜的身上。
护体罡气几乎是在瞬间被斩碎,整个人犹如一发出膛的炮弹一般倒飞出去三十丈,咋断了一颗又一颗的参天巨树。
徐之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捂着脖颈咳嗽了起来。
这一剑,打碎了对方的护体罡气,也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丝气力,便是对方不杀他,过些时间他也便力竭而亡了。
滚热的血液顺着指缝低落在地上,溅起一朵不起眼的小水花。
他看着那倒在磅礴大雨中的二当家,神色中带上了几分悲哀。
“你也死了啊……”徐之恶叹了口气。“也对,都该死了,都该死了。”
“那时候咱们被污蔑成了杀人匪贼,五人一路吃尽了苦头,躲开无数官兵追杀,最终还是被逼上了黑虎山,做了一方马匪。
我们五人结拜,我老三,你老五,第一战便是偷袭那位侠客碑上排名第三十七的,号称众生上无敌的陆志安,结果便是那场战斗死了三个。
当时咱们许的誓言是同年同月同日死是吧?我们兴许就该在那天死掉的,不过终究是活了下来。
那日,距离死亡当真是不远了,最后一戟,差点划破我的脑袋,若非你尽力一推,恐怕当时活下来的就只有你一人了。”
“曾几何时,咱们也是壮志踌躇,一心去闯一闯那江湖,看一看江湖,做那仗剑天涯的大侠?”
“终是上了黑虎山,往前一看是刀山,往后一瞧已无路。”
他絮絮叨叨的解释了很久,看着那具无头尸体从脖颈血如泉涌到最后只冒出丝丝血红被大雨冲刷干净,良久未动。
穆然回头,他才发觉身后已经再无一人站立了。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今日随他下山的是黑虎山所有的精锐,总共一百二十三人,一百二十三马,下山去干笔大生意。
如今却全都死了。
一百二十三人一百二十三马,被那杆吴钩削去头颅,人与马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散落在枫林中,一颗颗头颅犹如蹴鞠一般滴溜溜的滚来滚去,血与水混杂成洪流奔腾向那江中,场面真就犹如森罗地狱。
不知是鲜血浸染了整片大地,渗入地下,连淋漓大雨也冲刷不干净,还是秋日的枫林落叶本就该是血染般的红,总之如今的这片枫树林,已经不该是人类该来的地方了。xǐυmь.℃òm
“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徐之恶重复说着这句话,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对面那手持吴钩的身影又站了起来,一如先前那般,无论倒下多少次都能站起来,一身气血虽说已经开始衰退却也维持在一个肉眼可见的程度,这让徐之恶心生绝望。
“怎可能?怎可能!”徐之恶手持无锋大剑,有些不甘心,对那手持吴钩的掌柜喊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便是当年那号称众生上无敌的陆志安都做不到以一敌百,你怎么可能做到!”
掌柜的发箍早就被不知道哪个马匪劈飞了出去,连带着还斩去了半头发,如今披头散发,没了和煦,此刻却是笑吟吟的,摆出了待客的笑意。
“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是做家仆的,命贱些,皮实些吧。”
掌柜的缓缓走来的,手中的屠刀已经朝着徐之恶逼近。
就在最后一刻,屠刀逼近的一刹那,徐之恶眼睛一亮,有遮掩不住的震惊和错愕。
“你参悟了极的……”
“噗!”
话未说完,吴钩画出寒芒,徐之恶的头颅飞天舞,他的最后一丝意识便是天旋地转。
掌柜的看着那血如泉涌的尸体,良久不说话。
最后,他拢了拢头发,扯下破碎衣物上的一根布条,拢了拢披散的头发,挽了个发髻。
由于一边头发被斩了不少去,这个发髻多少有些不标准,但也顾不得这些了,提刀向北走去。
“也不知道吴老匹夫和屠户那边如何了,希望别出什么幺蛾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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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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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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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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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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