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射在黄土寨的那条小河上,潺潺河流波光粼粼。
顺着小河往下游去,有一块平滑的石台,轩辕冲来到这里时,正见到周鸿基背手而立,盯着河水怔怔出神。
“大哥!”轩辕冲加快步子。
虽然黑水寨和黄土寨不过一谷之隔,但大当家已经有一年多不曾来过,今日突然而至,轩辕冲心里其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周鸿基回转身,见到轩辕冲走过来,露出笑容,迎上两步,轩辕冲已经道:“大哥为何要在这里等候?去屋里说话。”
“不用了。”周鸿基微笑道:“二弟,我似乎有很久没有过来,咱们兄弟二人也许就不曾这样单独说话了。”转过身,轻叹道:“这次出兵,老四一败涂地,昨天跑回来的时候,只带回一千多号人。到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又回来两千号人,但还有两千弟兄没有归山。听说这次弟兄们死伤惨重,而且还有不少弟兄被俘虏......!”说到这里,神情已经是一片黯然。
轩辕冲也是神情凝重,并无说话。
“本来我昨天就想过来,可是心中愧对二弟,没有脸面见你。”周鸿基长叹一声:“但眼下形势严峻,出兵一趟,两千号人无法归山,他们的家眷现在已经是闹成一团。”
轩辕冲忙道:“大哥千万不要这样说。龙锐军和辽东军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据我所知,这支龙锐军不是临时征募,他们在江南有过恶战,十分骁勇,绝非那群贪生怕死的辽东军能比。”
“我知道你心里有些不痛快。”周鸿基苦笑道:“虽然是老四极力要出兵,但最终是我做出决定。我担心一直拖延下去,龙锐军实力壮大之后,再想铲除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晚打不如早打,又担心你阻拦,就没有事先告诉你。你不要怪老二和老三,真要有什么埋怨,怪我就好。”
轩辕冲叹道:“大哥为何说这样的话?大哥的想法,本来也没什么错。我先前得到消息,龙锐军设下了圈套,四弟他们这才大败而归,这只能说龙锐军太狡猾。”
周鸿基微一沉吟,终是道:“二弟,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托付给你,你万不可拒绝。”
轩辕冲拱手道:“大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弟定当全力以赴。”
“以后黑山就交给你了。”周鸿基转过身,一脸严肃看着轩辕冲:“好好照顾大家。”
轩辕冲脸色骤变,立刻单膝跪倒,骇然道:“大哥,你.....你.....!”还没多说,周鸿基已经打断道:“其实我早就萌生退意,只是念及兄弟们在一起,始终拿不定主意。二弟,你知道我是个读书人,当初实在是因为辽东军暴虐,想要为百姓做点事情,又被一群弟兄推举为头领,骑虎难下,我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
轩辕冲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我最大的志向,其实是著书立传。”周鸿基微笑道:“京都文风荡漾,如能在京都找一处僻静之所,静心著书,此生无憾。你瞧瞧我,年过半百,胡子都快白了,如果继续耽搁下去,这一辈子都是一事无成。这次战败,山上的人心都有怨言,要稳定人心,没有别的法子。说句实话,这些年如果不是你撑着,黑山军恐怕早就不存在。”
“大哥,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轩辕冲正色道:“当年如果不是大哥收留,我恐怕早就不在人世,大哥对我的恩惠,此生都难以报答。”
周鸿基抬手轻轻拍了拍轩辕冲臂膀,温言道:“黑山这次遭受重创,士气低迷,目前的局面,我这个做大当家的却是一筹莫展,想不出应付的法子。”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思来想去,我实在没有资格继续坐这头把交椅,所以决定将这把椅子交给你,自己前往京都,隐姓埋名过下半辈子。二弟,黑山现在也只有你能撑得起来,你也成全我的心思,好不好?”
轩辕冲摇头道:“大哥,黑山缺不了你,有你在,黑山垮不了,其他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情,万万不可。”
“你以为我是在试探你?”周鸿基凝视轩辕冲,苦笑道:“你别多想,今日和你这番话,是肺腑之言,绝无他意。二弟,战死的兄弟也就不说了,可是大批的兄弟沦为俘虏,我现在却想不出任何法子解救。辽东军和咱们是生死之敌,龙锐军俘虏了那么多弟兄,回头很可能要被辽东军带走,如果他们落在辽东军的手里,就绝无活路。”
轩辕冲微一沉吟,终是道:“大哥,俘虏之事,就交给我来办。”
“你有办法?”
“你说的不错,那些弟兄如果落入辽东军之手,必死无疑。”轩辕冲正色道:“所以绝不能让龙锐军将他们交给辽东军。我准备一下,今日就下山,亲自去龙锐军找秦逍。”
“你去找他?”
轩辕冲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和秦逍谈判。如果他同意,我们就将那些弟兄赎回来。”
周鸿基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终是摇头道:“不行。龙锐军出关第一战,就重挫我军,秦逍必然是要四处炫耀,即使不将弟兄们交给辽东军,只怕也要送回京都邀功请赏。你是黑山二当家,这时候跑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没有别的法子。”轩辕冲正色道:“要救那些弟兄,就只能去见秦逍。大哥,如果秦逍真的愿意放人,一定会提出极为苛刻的条件.....!”
周鸿基立马道:“我都将黑山交给你,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条件,都由你来做主。”
“大哥如果这样说,这趟小弟就不敢去了。”轩辕冲正色道:“大哥是黑山之主,以前是,以后也是。方才的话,恳求大哥收回,否则小弟现在就收拾下山,绝不继续留在山上。”
周鸿基叹道:“二弟这是何必。罢了,此事回头再议。只是此次下山,二弟千万要小心,无论如何,都要好生生的给我回来。”
“事不宜迟,我这就准备下山。”轩辕冲拱手道,似乎还有什么心事,欲言又止。
“二弟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
轩辕冲犹豫一下,终是道:“大哥,如果我无法回来,还请代为照顾素云。”
“不许说这种话。”周鸿基冷着脸:“你一定可以安然无恙返回。”
“此外如果真的到了形势严峻的时刻,大哥不妨考虑招安。”轩辕冲轻声道:“辽东军和我们水火不容,欲将我们铲除而后快,所以绝不能向他们投降。倒是龙锐军,虽然有过一战,却还没有生死之仇,此外秦逍在皇帝面前很受器重,如果有机会,不妨与秦逍谈判,若是条件合理,不妨受他招安。”他神情凝重,知道这番话本不能说,不过这次下山,生死未卜,却也不得不为黑山的退路考虑。
周鸿基却是一怔,随即笑道:“二弟的话,为兄记住了。”
他话声刚落,却远远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大哥,大哥.....!”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沈玄感带着两个人正顺着小河过来,远远便向这边招手,周鸿基和轩辕冲对视一眼,那边沈玄感加快步子过来,大声道:“回来了,都.....都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周鸿基愕然道。
沈玄感靠近过来,向轩辕冲一点头,上气不接下气,拱手道:“宋仑,是宋仑,他带着几百名弟兄回来了!”
“宋仑?”沈玄感眉头舒展:“他没有死?”
“他被官兵抓了。”沈玄感道:“可是秦逍放了他们回来。”
周鸿基显出不可思议之色,轩辕冲也颇有些诧异。
“他们已经上山了。”沈玄感道:“我让他们吃点东西,待会儿在聚义厅等候。大哥,详情让他亲自告诉你。”
午后时分,黑山的几位当家依次坐在椅子上,周鸿基居中,左右是轩辕冲和沈玄感,杜子通和周元宝亦在下首坐了,几位当家的都是看着站在厅内的宋仑。
“秦逍单独请你吃饭,然后告诉你半夜带人逃跑。”杜子通盯着宋仑,一脸不敢相信:“到了半夜,有帐篷起火,官兵都撤去救火,你们就趁机直接跑回来,官兵也没有追杀?”
宋仑当然听出杜子通语气之中的怀疑,硬着头皮道:“是,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在胡说八道,可是半夜他的人真的离开,我们跑出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派一兵一卒追赶。”
几名当家人面面相觑。
杜子通失声笑道:“他凭什么放你们走?抓住你们,他可以向朝廷邀功请赏,甚至可以将你们送给辽东军卖人情,为何眼睁睁地放你们离开?宋仑,你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当家的,事实真的是如此。”宋仑忙道:“你可以询问其他弟兄,我没有一字欺瞒。”
沈玄感冷笑道:“宋仑,你们是不是受了秦逍的收买,回来做官兵的内应,要里应外合攻破黑山?”
宋仑大惊失色,噗通跪倒在地,辩解道:“三当家的,绝无此事。你若不相信,现在就可以一刀砍了小的脑袋。我也想不通秦逍为什么要放我们离开,唯恐他们言而无信,逃出来之后,一路不停,弟兄们互相背扶,好不容易才跑回来。”看向杜子通,道:“四当家的,小的跟随你多年,对您忠心耿耿,绝没有被官兵收买。”
“二哥,你这话严重了。”杜子通瞥了沈玄感一眼,淡淡道:“宋仑对我忠心耿耿,不会做出卖弟兄的事情。宋仑,三当家的只是考验你,不要当真。”
周鸿基轻抚胡须,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才看向轩辕冲问道:“二弟,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小弟也觉得十分蹊跷。”轩辕冲道:“四弟说的不错,抓了俘虏,可以请功受赏,为何会突然将所有人都放回来?秦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宋仑忙道:“秦逍说他们和辽东军有矛盾,不想将我们交给辽东军,还说他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如果留下我们,每天还要多吃粮食,他不愿意让我们消耗他们的粮食,所以干脆直接放我们回来。”
“放屁。”杜子通骂道:“他又不是猪,想事情会这么简单?就为了省几颗粮食就把你们放了?拿你们请赏,换来的粮食不计其数,这点账他要算不明白,皇帝还能让他领兵?”
宋仑低着头,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嘴唇动了动,但目光扫过五位当家人,却还是没说出口。
“想说什么就说,别遮遮掩掩。”杜子通看在眼里,立刻道:“他还说什么没有?”
宋仑犹豫一下,才小心翼翼道:“他倒随口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但.....但还没说完,似乎就想到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什么?”杜子通身体前倾,催促道:“赶紧说,他究竟还说了什么?”
宋仑道:“我离开他帐篷的时候,他忽然说.....!”然后学着秦逍的模样,故意捏着嗓子道:“回去之后,代我向你们的.....!”这才看向杜子通,杜子通盯着宋仑,宋仑也看着杜子通,一阵沉寂,杜子通恼道:“说啊,后面是什么?”Χiυmъ.cοΜ
“没了。”宋仑道:“他就说了这半句话,随即似乎想到什么,立刻打住。然后他问我是不是白木寨四当家的手下,我说是,他就没有再说什么。”
沈玄感重复宋仑的话:“回去之后,代我向你们的......!”看向周鸿基,道:“大哥,秦逍一开始只怕是想让宋仑带句话上山,给某个人传话,可是忽然想到宋仑是四弟的人,就没有说下去。”
宋仑忙道:“三当家说的是,我之后细想,就是这么回事。他失言之后,意识到说错话,就没继续说,如果后半截话说出来,就知道他是要向谁传话了。”
几位当家人互相对视,只是这一瞬间,眼眸深处竟然都生出警觉之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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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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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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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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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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