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朝云初行的是正式的插手礼,这就很正规了,说明这家伙这时候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在向云初发起挑战,而且还想取胜!
“你不可能取胜的,一点取胜的希望都没有。”
“你不是说过嘛,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如今,晋昌坊的百姓不怕我,而是敬我,爱我,因此愿意听我的话。”
“不一样,我的本经是韩非……”
听狄仁杰这么说,云初立刻就闭嘴了,指望一个一心学习法家治民之术的人发仁慈之心,这是不可能的,这种人的心里有一杆秤,这杆秤就是律法,除此无他。
“明天起,醴泉坊就要进行极为彻底的大扫除,不允许留死角,包括醴泉坊的人,畜。”
“你要盖澡堂子?”
“不,他们必须自己烧水,把自己弄干净。”
“你还要给他们准备衣衫?”
“不,这是他们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可不想让醴泉坊的人都披上德胜隆的外衣。”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见狄仁杰很忙,云初就骑着枣红马回家去了。
路过光福坊的时候,又去了一趟那对小夫妻开的胡饼店,说实在的,云初很想邀请他们夫妇去晋昌坊开店的。
在一座庞大的城市里,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可以让自己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这是一种幸福的生活。
再加上有一个漂亮的老婆,人生其实挺圆满的。
云初到光福坊的时候,小伙子还是那么精神,大眼睛,大嘴,高鼻梁,四方脸标准的关中人的长相。
这一次见到云初到来,就没有那么慌张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打交道,他知道云初还看不上他老婆。
“一个胡饼夹肉要五个钱了,这狗日的世道,前面挣的钱全白挣了。
本来想把旧宅子拆掉建一所新的,这下子全完蛋了,准备的五贯钱现在屁用不顶,又要辛苦三年。”
云初接过饼子,忍不住叹口气道:“饼子小了,肉也少了。”
小伙子无奈地摊摊手道:“没法子啊。好多客人也埋怨,我现在宁愿接受用粮食换,也不想收钱了。”
两个小饼子自然是不够吃的,云初又掏钱买了四个,娜哈现在胃口大,可以一次吃四个肉夹馍。ωωω.χΙυΜЬ.Cǒm
云初伸长脖子四处瞅瞅,没看到小媳妇,就问道:“你老婆呢?”
小伙子叹口气道:“接了一些绣活,在家里刺绣呢,光靠这间小店,养不活一家人。”
云初笑道:“会好起来的。”
小伙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坏脾气,将刀重重地剁在砧板上道:“我们现在活得就剩下好念想了。”
云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倒霉的小伙子,他要是早上几个月修建房子,这个时候,他的房子一定涨价很多,一两倍都不止。
回到家里,给了娜哈三个饼夹肉,这孩子拿到饼夹肉就带着大肥跑了,云初就把剩下的一个饼夹肉塞给崔氏道:“尝尝,味道还不错。”
崔氏接过饼子笑眯眯地道:“郎君的心情不好?”
“你怎么看出来的?”
“郎君心情好的时候会去光福坊买胡饼夹肉回来,郎君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买胡饼夹肉回来,说说,那家胡饼店有什么不同于旁人的地方吗?”
云初当然不会告诉他那家胡饼店里的夫妻,最像他那个时代里的人,随便摆摆手道:“人总要给自己培养一些嗜好的,要不然一个人就太无趣了。”
“别家少年在郎君这个年纪上,正是走马章台,胡作非为的时候,您却跟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一般,为满天下的人操心。
您也看到了,私铸钱也是钱,那些大户人家也没有想着竭泽而渔,最近的粮价又下跌了一些,妾身估计,会维持在十五文一斗的价钱上。
这些日子,因为钱不值钱,百姓赚到的钱也多起来了,米价上涨一些也是该的。
所以说啊,郎君以后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想多了伤神,等咱们家也变成大户人家了,到时候就会有人来问郎君的想法了,到了那个时候,郎君再发威不迟。”
云初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崔氏的话是真理,没本事的时候想要改变什么都是妄想。
就怕自己有本事改变什么东西的时候,自己却不想改变了。
少年人的心是世上最值得珍惜的,因为他透明,干净,纯粹,且无畏,如果想干点什么事情的时候,这就是最好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干的所有事情不论成功与否,出发点都是最美好的。
云初甚至认为人根本就没有必要活到四十岁以后,因为那个年纪以后的人成熟,市侩,老练得如同一块陈年老腊肉,生吃,还是煲汤都品尝出一点滋味来,看似活着,其实早就死了,只等着时光给他贴上一张成熟的标签,到时候就能放进棺材里永久封存了。
“我一定要活到一千岁!”娜哈搂着猞猁大肥向云初庄严的宣告。
“哥哥也要活到一千岁!”娜哈接着宣告。
“崔嬷嬷也要活到一千岁!”
“猴子阿爷也要活到一千岁!”
娜哈觉得她如今的生活无限的美好,觉得只要是自己认识的人就该活到一千岁,尽管她现在数数都很难数到一百。
“对对对,我们小娜哈是佛女,她说老妇能活到一千岁,老妇就一定能活到一千岁。”
崔氏在娜哈面前,早就没有了是非观,只要是这个孩子说的话,她就认为是真的,即便是假的,她也会认为是真的,毫无节操可言。
老猴子对于娜哈的话也基本上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他认为,一个孩子只要有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善良,其余的不足之处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一段时间里,娜哈其实经常处在饿肚子的状态中,原本丰满的下巴颏,现在变得有些尖,以前肥嘟嘟的小肚子,现在摸着没有多少肉感。
不管从家里拿出去多少吃食,自己永远是吃得最少的一个,因为她觉得在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比她饥饿。
幸好崔氏早早发现了这孩子因为饥饿经常睡不着觉,每天晚上都要给她弄一碗糖水鸡蛋,这才没有让这个孩子瘦得脱相。
自从玄奘从老猴子那里知晓了这件事之后,就在讲经的时候,把娜哈的行为宣扬了出去,说别人身上的佛性需要修持才能显现,只有娜哈身上的佛性不修自见。
云初瞅着娜哈啃鸡腿的模样,很不明白娜哈的佛性在哪里,这孩子只有在啃云初制作的盐焗鸡鸡腿的时候,才会展现真正的本性,护食不说,还咬人,连猞猁都咬。
成年人心中的阴暗,很容易被娜哈身上的阳光驱散,所以,在云家,经常是一大家子人围着娜哈,看她一个人在那里大快朵颐。
云家的春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降临了,不是院子外边的柳树发芽了,而是娜哈从向阳的墙角处发现了一丛碧绿碧绿的青草,拔下来放到哥哥的桌面让他看。
“哥哥,草绿了,该放羊了。”
一句话说得云初泪流满面,在天山脚下居住的时候,只要草绿了,娜哈就会拔一把青草放到他的手里,然后,兄妹俩就会赶着羊群去蚱蜢湖边上看大雁归来。
而长安从来就没有大雁愿意飞过,这里有很多很多讨厌的猎手喜欢用硬弓把大雁射下来,当成猎物吃掉,或者当成礼物送给老师,亦或是拿着大雁的尸体去讨好自己将要过门的媳妇。
“咱家没有长胡子羊。”娜哈还记着上元节那个关于长胡子的谜语。
“那就去买长胡子羊。”
“买两只!”
“那就买两只!”
然后,云初跟娜哈就骑着枣红马去了骡马市,那里有足够多的羊让娜哈挑选。
幺娘一干小弟们羡慕地看着娜哈缩在哥哥的怀里,坐在高大的枣红马背上,而娜哈也像是一个大将军,满脸都是笑意。
一路上兄妹俩一边谈论着到底什么样的羊是好羊,什么样的羊最值得买,兴致很浓厚。
在穿过丰安坊的时候,云初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怒喝声:“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从今天起,你们就要开始听老子的,老子要你们往东,你们就只能往东,要你们打狗,你们就不能撵鸡。
老子一个好好的太学生跑到你们这个破烂坊市子里当里长,这是你们的运气……”
云初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青衣士子正站在高台上,向下面乌乌泱泱的一群人训话。
阵仗与狄仁杰那天摆出来的阵仗非常的相似,在人群外边,还有一群拎着棒子的太学生正在严阵以待。
云初的脑袋嗡得响了一下,他以为只有狄仁杰看中了坊市子里长这个极度具有挑战性的职位,没想到,还有聪明人同样看到了里长这个职位的实操性。
他们已经把长安坊市当成了一个做官前的试验地,因为这样做,只要你能干出一点成绩出来,比投八百份行卷还要有用。
自己开了一个很糟糕的头,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长安的坊市里长就会被太学生,监生们侵占完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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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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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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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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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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