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驿卒若只靠俸禄,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往来客商和官员给的福利才是他们收入的大头。一捆马料放长安最多二十个钱,放在这,哪怕已经不新鲜,叫价都是一百钱,不买还不成,这帮杀才把方圆几里内长草的地方都给割平了,别说马,羊都刨不到吃的。
徐怀恩在鳌厔县城把钱花得精光,买草料和饮水只能用咸肉和粮食换,驿卒乐得嘴咧到腮帮子上,那东西可比钱还值钱。
很愉快的交易到了卢坦这就不行了,死胖子搬出《大唐律》,大声呵斥:“本官乃圣上钦点,按律一应食饮皆由馆驿供给,何来付钱之说,再敢胡言,本官必将尔等送至刑部听审!”
《大唐律》确实规定驿站负责往来官员的饮食,但这并不包括随从的,因此,大部分官员都遵守花钱吃住的潜规则。碰上卢坦这种货色,驿卒自认倒霉的同时,把卢坦一行的马料悄悄换成枯草。
崔瀚兴许是骑马太累,躺在干草堆里喝下大半碗茶汤才缓过劲来,杵着下巴小声说道:“四郎,这事有些不对劲,前任戍州刺史一月前便回了长安,南诏就是再示弱,圣上也会防着点。你我二人此时赴任,倘若兼程而往,倒是不会出啥大乱。可明知那人患了痔病,还让随着我等入蜀,这再耽搁下去,怕是.........”
李晆努努嘴,笑着回应:“你也瞧出来了,早不犯病,晚不犯病,非到鳌厔才犯,还拉着咱们一同缓行,我估摸圣上派往戍州的兵马使怕是已经出了傥骆道!”
崔瀚斜眼瞪得老大,许久才回过神悠悠地道:“呵呵,本官还当这一路能耍猴,没想到现在被当猴耍,想必当日陛下答应本官防御使之位时,西蜀平南将军也已启程赴任了!”
李晆摇着头苦笑:“我本是圣上的眼中钉,职配边域本就不对劲,又加上你这个不请自来的防御使,圣上要再装下去,那才是祸呢!别看,你把长安宅子送人的事已经传开了,要不你以为弄面破旗就能让我放下戒心?”
崔瀚狠狠朝墙角吐口唾沫,恨恨地说:“五姓七望,五姓七望,什么狗屁名门望族,自打武周之后,崔家连农户都不如,但凡有点才俊的不是横死就是不封,祖父之资在崔家只是下品,可偏偏就得了相位,吾兄大才,年过四旬不得考功,可笑本人平庸之辈却入了朝堂......”
大唐对士族的打压一直在持续,寒门需要争夺士族控制的官权,皇家需要平衡贵族与平民的势力,因此,崔家被当做打击对象很正常,起码李晆在唐朝之后的历史中,很少听过崔家出现惊才绝艳的人物,估计大唐皇朝已经是清河崔氏最后的辉煌时期。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你以为李家又好到哪去?”李晆长叹一口气。
“呵呵,比之当年南梁,您起码还无性命之忧不是?”崔瀚随口道。
尼玛,南梁皇室都灭族了,有啥可比的?李晆决定不跟这斜眼计较。
两人正胡思乱想着呢,程述捂着嘴冲进屋子,一副便秘般的表情小声说道:“哎呀呀,哈哈........哎呀,主家,那姓杨的绑回个医官,哈哈.......哈哈,活不成咧........”
李晆和崔瀚望傻子一般看着程述满地打滚,然后同声骂道:“莫名其妙!患病请个医官有啥可笑?”
“哈哈哈........哈,主家,您二位有所不知,那快马赶得急,半道上瞅见个背药箱的就给绑了过来,谁知,谁知.....哈哈哈哈哈.......谁知那是个给牲口瞧病的,眼下正在责罚呢!”程述活不成了,脸都笑成猪肝色。
李晆认为杨直叔很值得同情,手下脑子不好使也就罢了,还嘴笨,估摸光说请个大夫,连生病的是人是兽都没说清。
“行了,别笑了,去把那兽医请来,给咱们的牲口瞧瞧,有病治病,没病就备些药材,免得半道上惹了疫疾。”李晆朝程述的屁股踢了一脚。
.......
大唐驿站可没什么好食物,米麦糜子混成一锅煮,再搁点粗盐就算好的,论外观,李晆就已经无法接受,吃一口就能管饱,第二口就得往外吐,敢吃三口的,就能站朱雀大街上骂娘。
目前为止只有程述和那帮民夫捧着个黑陶碗吸溜不停,别的都跟木桩般站那发呆。
“寝食难安,寝食难安!汝等这是喂猪还是喂狗?还有那草垫,为何还有虫子叮咬?”卢坦抽风似的站在院里大骂!
曹老头见惯了这种抱怨,低着头陪笑道:“上官息怒,小驿所配钱粮不丰,上月更是粒米未得,为凑得今日所需,便连库房亦汰去大半,确实有心无力呀!”
卢坦这死胖子明显不信,带着几个手下就奔仓库去,估摸是没啥收获,不多时就垂头丧气的回来,端起陶碗硬灌一口,硬是咽了下去,然后就满世界找水喝。
痔疮太监哪吃过这苦,别说尝,连瞧都不瞧一眼,非逼着人去给他做份汤饼。
“把咱们带的咸肉切几块放锅里,没油水走不得远路!”李晆为自己的挑食找了个借口。
“这袋子胡椒也撒些进去,山里夜潮,得发身汗才舒坦。”崔瀚从自己包袱里找出个羊皮袋附和。
曹老头喜笑颜开地接过咸肉胡椒,转头朝卢坦所在的屋子狠狠吐口浓痰。咸肉呀,这可比山上的野鸡珍贵,光瞅那三指厚的肥油就能馋死人,更别提还有贵比黄金的胡椒。驿卒们按照潜规则,自然能分得一份,故此对李晆感恩涕零。
驿卒们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肉,眼见李晆出手大方,好感度直接拉满,居然还知道给送来碗野菜跟半捆干艾草。
“殿下是金贵人,可不知道这山里蚊虫厉害,连当年先皇的细狗都给活活咬死,要是晚间不点上,甭想睡好觉。”曹老头边点艾草边小声叮嘱,见李晆不言语,又悄**的指着卢坦一行说:“那屋的和您不对付,小人打进门就瞧出来咧,盛饭时都是给的半熟货,不吃顶多饿一顿,吃了那叫一个遭罪哟,能把茅房都给填满!明日殿下早起,入谷三十里有道清泉,万万不可饮,否则不出三个时辰便会腹胀如鼓,寸步难行,需得灌醋升余方解。若是人畜皆渴,可再行七八里,见得棵老榆树,树下之泉可饮!”
鳌厔驿到下个驿站有六十余里,常人走上三十里早就饥渴难耐,路边有水肯定会喝,一喝就中招,指不定下个驿站附近就有卖醋的,人家专靠这个生意发财呢,可不能断了他的财路。
“去外头找人领十斤咸肉,两匹绸子!”徐怀恩作为当家人把事情处理的完美无缺。
曹老头听完赏赐却没欢喜,只是跪地上把头磕得邦邦响,涕泪横流的哀求道:“小人不要赏赐,只求殿下带走家中次子,免得整日浑浑噩噩,跟木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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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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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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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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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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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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