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夷这话一出,尤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当初她随着丈夫前往潞州,潞州茶马司虽然现在油水足,但是当初却的确是苦差事,地处偏远,少有人烟,她习惯了京城的繁华,又怎么能习惯那种地方。
所以她便给太子写信,希望太子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希望丈夫能换一个更好的差事,但是她接到了太子的回信,太子并未答应,只说他年幼不理政事无法进言。
当时她正在潞州受苦,看到这封信自然是气急,她可是太子的亲姨母,这点事情太子都不肯相帮,还有什么亲情可言,一怒之下自然就没再与太子联系过。
又过几年潞州的情形逐渐好了起来,只是那时候她也不好意思与太子无故联系了,毕竟当初是她主动断了联络。
但是,她万万想不到,太子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跟太子妃说了,脸上岂能挂得住?
尤夫人强压下心里的心虚与怒火,看着太子妃力持镇定,思量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太子妃有所不知,当初我随着拙夫前往潞州,那时候的潞州十分荒凉,人烟稀少,整日只能与马匹为伍。我抵达没多久就因水土不服病了,断断续续一两年才逐渐适应。后来又陆续生了几个孩子,整日里忙得团团转,且知道殿下在京城一切安好,也就没再轻易打扰。”
这话说得真是漂亮。
苏辛夷一脸真诚地点点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作为人妻自然要为夫家着想。夫人为尤大人开枝散叶,教养子女,实在是无暇给殿下写封家书,细细一想确实情有可原。”
什么叫做实在是无暇?
什么叫做细细一想?
尤夫人给太子妃这暗中讽刺的差点当场变脸。
“太子妃说的是,如今太子妃嫁入东宫,等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就明白臣妇的苦衷了。”尤夫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慈和的样子。
苏辛夷笑,“夫人言之有理,等我与殿下有了孩子,殿下自然会为了我们的孩子殚精竭虑,如夫人所说,也委实没什么闲暇去管外人的事情。”
外人?
谁是外人?
尤夫人听着太子妃明晃晃地讽刺她之前的话,因为她说有了孩子才无空暇与太子联络。
“说起来太子妃与殿下成亲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好消息?太子毕竟是先皇后的独子,子嗣为重,太子妃也得为殿下考虑一二。”尤夫人看着太子妃夹着几分戾气开口。
苏辛夷岂能不知尤夫人的恶意,她一脸幸福笑得羞怯的开口,“殿下说我们新婚不急着要孩子,况且父皇与母后也并未催促,夫人委实不用担心。”
尤夫人的脸色一瞬间都有些给惊住了,谁家的新妇听到这样的话不得诚惶诚恐地表示会为夫家的子嗣尽心尽力。
听听太子妃这话,什么叫做太子不急着要孩子?
什么叫做陛下与皇后的催促?
什么叫做她不用担心?
不就是拐着弯骂她多管闲事?
尤夫人脸色一沉,“我毕竟是太子的姨母……”
“哦,十多年不曾联系的姨母。”
尤夫人:……
“太子妃,不用如此挑拨太子与我的关系,毕竟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哦,有血缘关系的也不只是亲人。”苏辛夷笑得意味深长,“说起来当初尤姑娘来京城的那日,我恰好在城外遇到她搭乘父皇下属的便车,可真是巧啊。”
尤夫人的脸色终于撑不住了,“腾”地站起来,“太子妃,话不可乱说,事关小女的声誉,此事我必然会与太子分说明白。”
“尤夫人,雁过留声,水过留痕,你确定要我把事情认真的查一遍?”苏辛夷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说起来,尤姑娘也是好胆色,当初夏日宴上,胆敢碎杯引人注目,当初这件事情在场的众人皆可作证,当时尤姑娘望着陛下的神色,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夫人可需要我为你转达一二?”
苏辛夷懒得再与尤夫人周旋,直接把她们谋划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曝露出来,凭什么心怀恶意的人还能伪装善人?
凭什么这些人还想借着太子向上爬?
配吗?
不配!
“你……”
“我什么呢?尤夫人可是要慎言,以下犯上,藐视皇室,夫人纵然不担心自己,也得为尤大人担心一二不是?”苏辛夷笑得越发的亲切。
尤夫人恨得直咬牙,这是拿着她丈夫的官职威胁她!
但是她确实心中有鬼,当初也的确有把女儿送进宫的意思,脸色阴晴不定犹如开了燃放般,她听嫂子说太子妃胆大妄为,但是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女人家嫁了人可不比在娘家时,嫁给了太子妃便是皇家妇,言行举止岂能随心所欲?
但是现在太子妃的话,一刀一刀地把她的脸皮摁在地上剥,终于明白嫂子的胆大妄为为何意了。
纵使她脸皮厚,此时也扛不住了,强压着火气告辞。
苏辛夷送也未送,只让翠雀代她把人送出去。
苏辛夷看着尤夫人的背影简直是心旷神怡,对付这种拿着亲情当武器,脸皮尤为厚的人,就得一刀劈开她的假面目。
再说,尤夫人来这里打的什么主意,太子与她心知肚明,不过是想着尤香薷以后嫁给襄王,襄王身边有个宠妾,想要女儿借着太子的威势压住襄王,让襄王对待尤香薷要慎重些。
苏辛夷嗤笑一声,呸!
另一边尤夫人回了武安侯府,见到武安侯夫人把大吐苦水,恶狠狠地告了一状。
武安侯夫人沉默一下,这才看着尤夫人说道:“当初我便劝你不要去,你不听我的话,如今吃苦头了吧?苏辛夷那彪悍的性子,容王都被她打过,陛下与皇后都没找过她麻烦,岂能是好相与的人。”
尤夫人当初以为嫂子这话是为了吓唬她,容王是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
但是,没想到嫂子的话居然是真的,这次没有骗她。
尤夫人心头的恶气还是下不去,看着嫂子说道:“难道就任由她作威作福,我们毕竟是太子的亲人,总得想个法子不是。”
武安侯夫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小姑子,“要是能有办法,你以为这京城上下没人想要收拾她?”
“此话何意?”尤夫人皱眉,就算是苏辛夷厉害,也不过是齐国公府找回来的孩子,还能真的上天入地不成。
武安侯夫人看着尤夫人,简单地说了一下苏辛夷的功绩。
这一位打从被找回来后,在京城的不知道留下多少事迹,换成别个闺秀早就声誉尽毁,偏偏她总能化险为夷,而且还能名声远扬。
后来她隐隐听说,陛下之所以选苏辛夷做太子妃,便是因为太子的性子有时候太过良善,故而给他娶个恶妇。
听完武安侯夫人的话后,尤夫人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她怎么也想不通,那可是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陛下怎么能如此草率,选这个这样的人坐上去。
陛下的心思她不敢猜,但是现在因为陛下的决定,她们这些与太子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因为太子妃的缘故,只怕以后与东宫的关系想要亲近起来极为艰难。
她甚至于忍不住去想,陛下是不是就是不想她们这些人与东宫走动,所以才选了苏辛夷?
太子殿下确实心软善良,不然的话她这么多年没与太子联系,也不会就敢直接去东宫。
依仗的也正是太子的心软善良。
但是现在都被苏辛夷给打破了。
“嫂子,难道就这么认了?我可知道,你还想这让念薇进东宫,有太子妃在,我看念薇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好。”尤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大嫂可不是滥好人,若没有足够的利益,也不会出手相帮。
如今她的女儿即将做襄王妃,但是襄王与武安侯府的关系一般,而且襄王还有个宠妾,自己的女儿嫁过去未必能笼住襄王的心,她这个大嫂也未必继续愿意在女儿身上下注。
所以,她得拉着她一起下水,那么武安侯府想要一个裴家女进东宫的事情,就足以成为她最大的赌注。
武安侯夫人自然明白小姑子的意思,她可不想被人拿捏,脸上淡淡的说道:“念薇进东宫的事情我们早就放弃了,不然当初也不会想着把香薷送进宫去。而且,有苏辛夷在,念薇与她有旧怨,她是绝对不会点头的。而且,太子对他这位太子妃也不一般,妹妹也不用试探我,我与你大哥已经放弃了。”
尤夫人:……
她狐疑地看着大嫂,一时间也看不出这话是真是假,但是此时她的心沉了下去,只觉得这次来京城,只怕是空欢喜一场。
另一边,苏辛夷等太子回来后,便把自己与尤夫人对话细细说与他听。xǐυmь.℃òm
晏君初看着辛夷一副我为你出了气的样子,知道她心里有他,知道她一直想要护着他,知道她为了他做了很多很多,但是现在依旧很感动。
他捏着辛夷的手,稳稳情绪,这才开口说道:“阿沅,我现在一点也不难过,很开心。”
曾经的他很失落,很难过,他想不通亲人为何这么薄情。
后来等他大一些,书读得多了一些,才知道这世上的亲情也分很多种。
不再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但是,被人认真仔细的呵护,总会让他心生波澜,对这世间,对阿沅,又多了几分眷恋。
这世上终有一个人,未有任何所图,只想为他好。
这份心意,太沉重,他只能珍而重之,仔仔细细的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妥善安置。
入秋的夜风有了几分凉意,但是东宫德阳殿的寝殿里却一片火热。风吹帘动,人影交缠,细细诉说彼此的情谊。
苏辛夷的掌心抵在晏君初的胸前,轻轻一推,晏君初拽着人一起倒在柔软的锦褥中,俩人靠在一起微微喘着气。床帐中只有微弱的余光,晏君初揽着苏辛夷不盈一握的细腰,侧头在她耳边道:“阿沅,这一世能遇上你,是上苍给予我最大的福泽。”
苏辛夷脸色微红,心想,并不是。
是殿下先给了她生命中的光,她想回报他,所以当初她对殿下只有报恩的心,现在听着殿下这话她受之有愧。
只是,这些却不能宣之于口。
但是,以后不会了,她不仅要报恩,她还很喜欢殿下,她想更认真的对待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现在就很想与他生个孩子,她想生下殿下的长子,陛下的嫡长孙,想要让殿下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更重。
她想有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与她感情的结晶,是带着最大的祝福与善意来到这世上的孩子。
是值得殿下交付亲情的亲人,不会再有错付,不会再有伤心。
苏辛夷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有些压制不住了,她一个侧身压在殿下的胸膛上,火热的目光凝视着殿下,微微低头将红唇凑过去,瞬间擒住了殿下的唇。
晏君初:……
他双手掐住她的细腰,想要将她翻转过来,却被苏辛夷拒绝,瞧着她满怀欢喜的眸子,晏君初笑了笑,罢了。
厚重的床帐再一次轻轻摇晃,八月的秋风夹着桂花的香气从窗外蔓延进来,似是伴着室内欢愉的声音飞舞……
待到第二天清晨苏辛夷醒来,她难得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双手捂着脸,半天才坐起身,努力镇定下来,只是脸颊还有几分火热。
她真是中了邪一样。
“太子妃,张总管有事回禀。”
苏辛夷听着连翘的话,张鉴?
哎哟,是六尚局的事情,她立刻披衣起身,脸上的热气也一扫而光。
六尚局的事情她等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有消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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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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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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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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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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