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是因为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受害者们也上告无门,因此才一直憋在心里。
但是这种事情是不能开头的。
就像黄四郎黄老爷一样。
一旦老百姓心里的那层畏惧散去,一旦有人真的能给他们出头,压抑了许久的仇恨,便会一股脑的涌出来。
要知道,十年前的范家虽然也是家大业大,但是单论土地这一项上,十年前范家的土地不过三十多顷,也就是三千余亩地,但是十年后的今天,范家的田产已经超过一万亩,这七千亩地的“原始积累”是怎么来的?
或许一部分是正当收入,一部分是别人看在范侍郎的面子上送的,但是绝对不可能全部干干净净。
这里面,一定有一部分土地是巧取豪夺来的。
正巧,沈毅的邸报司,曾经查出过一部分范家的黑料,并且掌握了具体的证据,只要先掌握证据,再去办这些案子,县衙这里自然能够迅速结案。
事实上,最开始那几个来县衙告状的苦主,就是在沈毅在背后操弄的。
而范家其实也认知到了这一层。
因此在跟朱家三兄弟打官司的时候,范四爷范链亲自到场,跟县尊老爷争了个面红耳赤,甚至在最后,不惜派人私下里去朱家,准备给朱家一個苦头尝尝,顺便警告其他人,不要对范家动歪心思。
而范家的举动,成功被县衙阻止。
在朱家三兄弟胜诉之后,范家便大势已去了。
其他人不管是积怨已久也好,落井下石也好,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一定会有人源源不断的来县衙告状。
开始是侵夺田产。
后面是被范家致残。
而到最后,便会是命案。
师兄弟两个人喝了一轮酒之后,沈毅从怀里取出几封书信,递在了张简面前,开口道:“师兄,这是洪德五年的时候,范俢亲自送到陆师那里的东西,你先看一看。”
张简从沈毅手里接过这几封书信。
见张简一封一封的拆看,沈毅吐出了一口酒气。
“是元熙年间的事了。”
沈毅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而张简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终于,他把几封信看了一遍,伸手狠狠拍了拍桌子,气的浑身发抖。
“一家七口人,因为晚交了两天佃租,便死得无声无息!”
他咬牙切齿道:“这范家该死,这县令更加该死!”
沈毅看了看这封信,神色有些复杂:“元熙六年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十四年时间了,我查过元熙六年江都的县令,这个人姓史,在江都任满之后,调任知府,之后一路平步青云,现在已经是一省布政,封疆大吏了。”
“嗬!”
张简仰头闷了一口酒,骂了一声:“狗屎世道!”
“的确是狗屎世道。”
沈毅陪了一杯,一杯酒下肚之后,他也有了两三分醉意:“范家肆意横行乡里,如果范俢不倒,不管是你还是我,乃至于赵师伯,都很难绕过刑部去动范家!”
“赵阀的那位大将军,在前线吃了半年的败仗,可以说是损兵折将!结果呢?回到建康之后,该受赏受赏,该邀功邀功!”
说到这里,沈毅仰头喝了口酒:“这世道,是需要变一变了。”
沈毅微微低眉道:“不然,不等齐人打过来,咱们自己就先烂透了。”
“这场变革,就从江都范氏开始,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听到沈毅这句话,张简张县尊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敬了沈毅一杯,大笑道:“子恒好志向,别的为兄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在江都县令任上一天,有多少人来告范家,我便接多少个案子。”
沈毅举杯,敬了张简一杯:“江都这块地界上,真正想要对范家动手,还得知府衙门那边默许,师兄你且在县衙忙活,明日小弟去见一见那位郑府尊。”
张简笑着跟沈毅碰了碰杯。
“就按子恒你说的办。”
这天晚上,两个人喝了半个晚上的酒,只不过因为第二天都还有事,只喝到四五分醉意便散了,张简回后衙歇息,而沈毅则是回家里休息。
第二天一早,张简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到县衙里处理今天的案子,尤其是那桩范家致残案。
而沈毅则是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在街边吃了个早饭,然后去墨砚斋买了块据说是从建康黄石斋进来的高价砚台,来到了知府衙门门口,递上了自己的名贴。
不得不说的是,翰林老爷的名头很是好用,沈翰林的名贴刚递进去没多久,就被府衙的人请到了客厅里等候,约莫等了盏茶时间,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小胖子,便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对着沈毅拱手道:“翰林公大驾光临,府衙正是蓬荜生辉了。”
沈毅起身还礼,微微低头道:“府尊折煞晚生了。”
论品级。江都知府是四品而沈毅是八品,足足高了他一半。
而这一半,在官场里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不过因为沈毅有个庶吉士的身份,再加上在建康主事邸报司,郑府尊还是很给沈毅一些面子的。
“翰林公不必拘谨。”
郑知府拉着沈毅坐下,笑着说道:“郑某人当年在殿试里排九十多名,如果不是运气好,差点便跌到三甲去了,同科的庶吉士,连看也不看我一眼,难得今日能跟一位翰林院的庶吉士同座。”
“不瞒府尊,我也是二甲。”
沈毅一边从怀里掏出砚台,一边微笑道:“只是运气好,蒙陛下恩典,拔擢进了翰林院而已,算不上真本事。”
这句话,份量就很重了。
在官场上,科考固然是真本事,但是想要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不是说科场成绩好就行的。
书呆子一样做不了官。
历年的状元郎们,真正能拜相的也没有很多。
所有人都清楚,官场上想要升的快,升的稳,就要让大老板注意到你,也就是所谓的“简在帝心”。
而沈毅这句话,不仅说明了皇帝注意到了他,还代表着他有“圣眷”。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沈毅已经把手里的砚台推到了郑知府面前,微笑道:“上一次拜访来的匆忙,忘记给府尊带礼物了,这是晚生昨天在砚台街那里淘的,据说是建康笔筒巷黄石斋的黄石砚台,薄礼不成敬意,就当是给府尊的礼物了。”
文人之间,送钱俗气,但是送文房四宝则是雅事。
郑府尊看了眼前的砚台,又看了看沈毅,叹了口气:“老实说,这砚台,郑某是很喜欢的,不过沈翰林还是先说事罢,不然这砚台太大,郑某塞不进怀里。”
沈毅微笑摇头:“晚生哪敢有什么事麻烦府尊?”m.χIùmЬ.CǒM
“府尊替陛下抚育江都,晚生身为江都百姓之一,只是希望府尊在江都能够秉公办事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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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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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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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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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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