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先生,你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闻延瞥了眼他手中还在断断续续传出她声音的手机:“而且,你听着自己说的那些话被录进去,不觉得尴尬吗?这段录音又能证明什么呢?你难道敢把不剪辑的这段录音,原原本本放给老爷子听?”

  尚乔白瞬间噎住。

  “尚先生,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给彼此留些体面。”

  闻延说完,也不在搭理他,拉开防盗的铁门,将人拒之门外。

  她不知道尚乔白有没有走,也不想理会在意。

  回到卧室里,将门繁琐,拉上两层厚厚的窗帘,让屋子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坐在冷硬的地板上,感受着空荡黑暗里的无边孤寂,她才稍稍感到些许安全感与宁静。

  眼泪也随着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就是很想。

  前世,被尚乔白不由分说的扯去离婚,哪怕当时还是瓢泼大雨,哪怕她被一个人扔在风雨中……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尚乔白是有给她打了一辆出租的。

  因为他还要急着去接心上人下班,以免她被雨淋湿裙角。

  只不过不幸似乎一向喜欢接踵而至,车子行了没多远,就因为雨水太大遮掩了视线,被司机不小心撞到了路边栏杆而抛锚。

  司机找了拖车的以后,就将她丢在了最近的公交站。

  可她等到大雨的积水漫过膝盖,也没等来公交车。

  她打电话给尚乔白,可一连三次都被挂断了。

  第四遍,她已经没有勇气去拨。

  因为她看到了尚乔白回的短信:闻延,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再纠缠,给彼此留些体面。

  话已至此,她还要怎样去拨打这个电话呢?

  人要脸,树要皮。

  更何况她其实是想跟他要一点钱……

  这个念头,让当时的她,分外难堪。

  瞧啊,一个女人离了婚,却还要伸手跟前夫要钱去花销……被人说起来,还不知道要怎样笑话。

  骤然来临的婚变,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掏遍了所有衣服兜,也只有两个硬币,一个是五角,一个是一角。

  这还是每个月尚乔白给她用做家用的五十块钱里,被她省吃俭用剩下的。

  尚乔白吃的一向精细,五十块钱,她每天都要不重样的准备两菜一汤,有荤有素。

  除了鲜肉她要每天去买,去跟老板砍价,去等人家盆子里的鱼咽气的瞬间……蔬菜她都是在院子里自己种的。

  还得是悄悄的种。

  不然尚乔白看见了要说:你怎么进了城还是摆脱不掉农村那些恶习,院子是用来栽花布景的,不是让你拿来种菜搞粪水的。

  没办法,她只能把菜种在花地里,反正……混到一起后,尚乔白这样五谷不分的人,压根瞧不出什么不对。

  他甚至还问过她,豆角花是什么名字,在夕阳的余晖下,比寻常那些花,更好看一些。

  闻延看着手中的两个硬币,对未来一片茫然。

  六毛钱,吃个火烧都只能要芝麻酱素馅的。

  坐车子哪里够呢。

  就算足够坐车,她又要去哪里呢?

  她不知道。

  来京城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

  来京城之后,她的人生只剩尚乔白……

  那时候她想哭,至少她觉得,她应该哭一哭。

  可眼泪不大听话,一滴都不曾出来过。

  如今不想,反倒哭得不成样子了……

  闻延哭笑不得的想着前世,默默淌着泪。

  她那天在雨中泡到深夜,才终于被尚家老爷子派来的人给找到。

  可尚家,她哪里还能够回去呢?

  回去了,没得又要被尚乔白数落,说她不要脸面的纠缠……

  她拒绝了来人,只跟人借了十块钱。

  没敢多借,是因为对前途的茫然……

  “我打个车就好。”她记得清楚,那时候她打了一辆车,去了个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在人家店里喝免费的热水,喝了三天,也住了四个夜晚。

  趴在桌上睡是很难受的。

  后来她找到一份翻译的工作,日子才总算好了一点,至少又在肯德基过了三十个夜晚后,终于拿到人生的第一笔工资,能够在五环边上,租个干净整洁的小单间。

  一个月七百的租金,花去了她薪水的五分之一还要多一点。xǐυmь.℃òm

  那时候,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抛弃……

  她虽然是第一次做人妻子,却自认为没什么亏欠错处。

  可尚乔白却连遣散佣人的待遇都不曾给她。

  初初嫁到尚家的时候,她是见过几个佣人的。

  因为尚乔白常年卧床,家里有两个佣人专门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后来她接受了大部分照顾他的事情,以他妻子的名义……那两个佣人就被杨女士遣散了。

  杨女士说:“解雇佣人省下来的钱,给你们小两口过日子。”

  那时候,杨女士很大方的,给两个佣人多发了三个月的工资,说是遣散费。

  至于究竟有没有省下来钱,闻延不知道。

  反正她是没有见到过的……

  那两个佣人在尚家也不过就做了一年的时间,就能多拿三个月的薪水。

  她嫁进尚家六年……

  被赶出去后,只有六毛钱的余额。

  闻延沉浸在回忆里的思绪,被一阵绵长的电话铃音打断。

  她胡乱擦了几下,拿起手机时,对方却已经挂断。

  是姜沉。

  大概是来催稿或者询问进度的吧……

  她去洗了把脸,又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会儿发声,直到觉得自己声音还算正常,不至于被人听出哭过,才去回拨了电话。

  “闻女士,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您……”

  对方客气的话语,让闻延心头一紧。

  往往这个开场白,总要伴随着一些,不大好的事情。

  比如……

  上一次杂志社对她的婉拒。

  “怎么了姜先生?”她的声音里,多了些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心。

  电话那头的姜沉笑了笑,似乎还有些许腼腆和难为情:“我,我……能请你出来说吗?”

  闻延不知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要说什么不大好的事情,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又要失业了吗?

  想到她已经翻译了大半的稿子,想着等下能不能跟人商量下,已经翻译好的部分,结算给她……哪怕折价也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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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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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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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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