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有一人在人群后面脆声叫道:“我押羊生公子一千两。”
众人都扭头看去,只见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挤进了人群,三人都戴着面具。
来人正是梅思暖三人,方才,他们一直在翠风楼上观瞧,见许凡和莫大先生赌斗起来,便立刻下了楼。
梅思暖对许凡的诗词造诣极为自信。那桃帖上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情丝无尽处。”在她看来就是一首举世无双的诗。
所以直接把许凡给她的一千两纹银,全部押了进去。
郑氏对许凡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套路已经看透了,不过她没有梅思暖那么冲动,留了一半的钱:“我押羊生公子,五百两。”
一瞬间,押许凡的钱就变成了一千五百九十两。气氛立刻被点爆了。
“这谁呀?出手这么阔绰的?”
“哪来的冤大头?这么多钱押在羊生公子身上,这不是打水漂么?”
柳无畏眼珠子一转,鼓动道:“有这么大的盘口,押的多赢得多,大家赶紧下注呀。”
然而,大家不为所动,都谨慎起来。
“难不成羊生公子名声在外,这两人是听说过他的名声,才押了这么多钱的?”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金掌柜又等了几息,见没人再下注,便说道:“如此老朽就封……”
他话音未落,又有一人将他打断了:“等等。我还要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小坎肩的精瘦汉子,举着手说道:“我押莫大先生一千五百两纹银。”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只见这汉子拿出一沓丹票,一张一张摆在桌子上,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张。
许凡也惊讶不已,这特么谁呀?丧心病狂吧?这么看不起我?
这人名叫郭进,是九湖园第六圃圃主公孙财的手下。莫大先生要饮酒的时候,就是他心急火燎的差人回去要钱。这一千五百两纹银,是公孙圃主发下来给他买金叶子的。
有熟识的人训斥道:“你疯了吧?这钱你要是输了,公孙圃主肯定把你大卸八块。”
郭进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一单我若是赢了,未来十年的时间里,尽可锦衣玉食了。”
他一人占了七成多的份额,赢了便能收入一千三百两纹银。这么多钱,确实够他享乐十年了。
柳无畏看到这一幕,就觉得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在别人身上重现了。不过到底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童子已经停止了研墨,莫大先生的表情终于舒朗。提笔蘸墨,挥斥方遒。许凡紧随其后,提笔疾书。
金掌柜道:“如此便封盘了,两千一百二十两,对一千五百九十两。咱们看诗,定胜负。”
莫大先生和许凡几乎同时停笔。
两人把纸一卷,递给了金掌柜。
金掌柜先打开了莫大先生的诗,念道:“菊蕊洒金湖舟渡,花前月下谁人顾。绝恋水色映山色,怎奈燕离草木枯。”
众人一听这诗,立刻感觉四周的暑意好似被驱走了三分,竟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心头凭空生出一丝苦闷。
此诗以菊点题,写尽秋来冬至,万物凋敝的凄凉之景。写尽离别苦,相思难的无奈之情。
这下三层的人,被困冥幽之中,一辈子都离不开阳雾镇。外面的姑嫂叔侄、兄弟姊妹早已忘了模样。如此境地,恰如那燕去之后的枯木,失去了人生的意义,余下的只是等待风雪降临,迎接死亡而已。
这便是他们的命,再也看不到花前月下,再也看不到水映山色。秋来冬必至,冬去春又来。而他们的春天,绝不可能来到。
这一首诗,把人心中的苦,全都勾了出来。
“哎……”
“哎……”
“哎……”
一声声叹息响起。围观者的眼神都暗淡了下去。
一满脸胡须的大汉,突然抹了把眼泪,声音都哽噎了:“我已经入赘梅家十年了。我娘想必已经过世了吧。”
一位老叟幽幽道:“我五岁那年,遭了兵荒,只有兄嫂和我活了下来。兄嫂为拉扯我长大,做了域匪的兵妓,受尽了欺凌。我本以为入赘了梅家,便可鲤鱼翻身,救我兄嫂于水火。可谁成想,这一去,便是六十载啊。我还有何颜面,去见我的父母,见我的兄长啊。”
众人一一道出心中悲苦,顿时哀声一片。
金掌柜道:“此诗以景写情,立意高绝,实乃不可多得的佳作。莫大先生单凭这首诗,便可冠绝冥幽。”
众人抹着眼泪,附和称道,都把这首诗给捧上了天。
莫大先生抚着胡须,心中是极为畅快。这首诗能起到如此效果,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许凡却不愿意了,跳脚骂道:“玩儿呢?什么狗屁诗就冠绝冥幽了?我的诗还没读呢。”
众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许凡这一骂,破坏了大家的情绪。大家纷纷怒目而视。
那押了一千五百两纹银的郭进叉着腰嘲讽道:“羊生公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正所谓君子谦而有道。你如此张狂,毫无君子的品行。做的诗又如何比得过莫大先生呢?”
许凡一拍桌子,指着郭进骂道:“狗东西,你最好别去不法桥。不然老子带人宰了你。”
郭进也毫不示弱:“俗话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魏千尝活着的时候,人们都称你一声羊生公子。魏千尝死了,你连个屁都不是。待会儿我就在不法桥上等你,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我。”
许凡正要发作,金掌柜咳嗽了两声,说道:“别吵了,咱们来看看羊生公子的诗。”
他打开纸卷,念道:“飒飒西风满地开,蕊寒香冷蝶难来。”
读完这两句,再往下看,金掌柜突然愣住了。
众人等了半天,不见他念下去,还以为这诗出了什么问题。
郭进第一个贬损道:“什么满地栽,蝶难来的?这不大白话么?这也叫诗?”
柳无畏这时候脚拇指都扣紧了,见郭进又在刷存在,气急败坏地斥道:“你特娘的给老子闭嘴。这两句写的妙不可言。你看不懂就别乱说。”
郭进耸耸肩,不屑道:“哼,妙不可言,就是没什么可以说的嘛。柳无畏你这个卖猪肉的,也诗词?”
莫大先生见这边吵了起来,却不见金掌柜开腔,微微皱眉,询问道:“金掌柜,怎么只念了一半呀?后两句呢?”
金掌柜的胸口起伏不定,明显是情绪有些激动,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念道:“飒飒西风满地栽,蕊寒香冷蝶难来。”m.xiumb.com
念完这两句,他声音陡然增大,字字铿锵地读道:“他朝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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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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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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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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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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