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谨言看着黑暗中并不明显的女人的侧脸,她从小就是被程佳养大,几乎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待在程佳的身边。

  对她如此是这样,对程佳来说亦是如此。

  她们是陪伴彼此最久的人。

  她能够想象的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程佳脸上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

  她大概和当初得知自己并非是程佳和闻人尧亲生女儿的自己一样,心慌又茫然。

  只不过她心慌的是担心自己不是闻人家的孩子,担心的是他们知不知道,后来慢慢意识到,他们就算不是全都知道,那也至少有一个人是知情者,要不然她怎么能留在程佳的身边?总不能是婴儿的她自己跑到程谨言或者闻人尧身边的吧。

  闻人家旁支与旁支之间也是极有分寸感的相处,这取决于闻人家族的管理非常严格,因为当年发生过所谓的狸猫换太子一时,后来对于家族生产这一块盯得非常严所以如今也不会存在狸猫换太子之事,因为如今没人能换的了。

  只不过感情是骗不了人的,哪怕是从不苟言笑的闻人尧身上,她也能感觉的出来,他对自己是有父女之情的,他只是表达的方式比较内敛。

  所以闻人珏说的对,血缘更多时候仅仅只是代表一种亲属关系而已,陪伴那么久,彼此之间的熟稔就是一段关系的答案。

  有的人即便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可做出来的事,根本就不配。

  像之前的苏月落,她都能够轻易的把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亲生母亲推出来,这样的人,就算有血缘关系又如何。

  人与人的相处,更多的还是彼此间的信任。

  所以程谨言坦然接受了。

  而程佳心慌的,大概更多的是怕自己的亲生女儿要是知道这回事,她该怎么办。

  其实程谨言也能理解。

  她将当时自己是怎么发现自己并非是他们亲生女儿的经过,包括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像是叙述一个故事一样,跟程佳慢慢道来。

  这话说一遍的时候还是挺紧张的,如今说第二遍,倒是稀松寻常了。

  “妈,其实你顾虑的都没那么重要,一切都慢慢来,最后会有你想要的答案的。”

  程佳盯着眼前的虚空处,眼神也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空气中有片刻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有轻微的叹气声。

  “你能感觉的到,她其实并不喜欢我。”程佳声音有浓浓的挫败感,“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都已经那么讨厌我了,要是知道,岂不是更讨厌我?”

  不过对此,程谨言倒是不一样的看法。xǐυmь.℃òm

  “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讨厌你,或许是天性,下意识的让她排斥你,她还不知道真相,所以她对你所有的看法都是基于内心而已,但要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或许就不会那么想了,你不是故意丢弃她的,只要解释,她不会不听。”

  “没有孩子是不渴望有母亲疼爱的,苏小姐虽然从小被苏锦和夫妇疼爱,可他们毕竟已经去世了,从没感受亲情的人,或许憧憬过亲情,但他们除了憧憬,反而不会太过执念,可感受过后再失去的人,对他们来说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们会贪恋。”

  程佳不知是因为程谨言的哪句话触到了,她原本没什么力气的身体像是突然注入了什么一样,她声音已经不如刚才那么无力,仔细听,能够听到其中的希冀。

  “谨言,我记得你上次和苏星沉留了联系方式,是吗?”

  见程佳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颓废,程谨言心里也高兴。

  “嗯,不过最近她没什么消息,哥哥说她出去玩了,待她回来,我会再联系她,她好朋友现在跟我在一个公司,哥哥跟她也有接触,其实她们都人很好,你放心,我先和哥哥先打入内部。”

  程佳狡黠的眨眨眼,虽然她知道程佳看不到。

  母女二十多年,不用看,程佳也猜得到她什么语气会配上什么样的表情。

  “好。”程佳握住程谨言的手,“不用着急,她不讨厌你,你慢慢来就行。”

  顿了顿,像是有些无奈和愧疚:“谨言,抱歉,没想到最后还需要你帮我这个忙。”

  程谨言忙道:“妈你别这么说,你能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比谁都高兴,你依旧把我当成你的女儿有事让我办事,也不跟我客气,我更高兴,况且家里以前只有一个哥哥,我也不是什么都能跟他玩跟她说,现在要是我多了个跟我一样大年纪的姐妹跟我玩,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程佳见程谨言这么懂事乖巧,无声叹息,也不知道她这个母亲做的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不着急,也不想那么快就让苏星沉知道事情的真想。

  程谨言说的对,他们只能徐徐图之,比起能不能认这个女儿,更重要的是,她希望自己能够看到她。

  当初她冒昧的想要对苏星沉好,可这个姑娘太警惕了,或许对她来说,太直接的好意反而会让她躲得更远。

  她在找回以前遗失的那段记忆之前,她还不想把事情变得更糟糕。

  琼岛,傅宅内。

  傍晚,岛上下了一场雪,此时此刻外面的雪不停,路上的行人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原本岛靠近南部,本就很少会碰到落雪的情况,几年才能等到一次大雪,以前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能碰到下几个雪粒子,下完就化成水没有了。

  今天难得落了鹅毛大雪,屋檐都跟着戴上了白色的帽子。

  所有人都关上大门关上窗户开了地暖,窝在家里暖烘烘的。

  别院里的一帮人,难得没有事做,商陆带头,让闻人瑾他们那帮人也一起,一群人在偌大的一楼会议厅内,把那张大桌子搬了出去,留了个大空地,地上铺满了垫子,所有人都席地而坐。

  打牌,斗地主,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多人桌游活动,被他们玩的闹哄哄。

  正厅二楼,暖融融的房间里,一个在屏风后面看书,一人盘腿坐在榻上,腿上放着一本画册,手边的桌子上摆着各种水果点心。

  苏星沉支着脑袋,手肘撑在膝盖上。

  突然,鼻头一样痒,她微微眯起眼睛。

  “啊秋!啊秋!”

  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放下手中的笔,一脸茫然的用食指在鼻子下面摸了两下。

  坐在屏风后的男人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只见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手,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傅寒司不动声色的从榻上拿了一块毯子过来,打开盖上了苏星沉的身上。

  “冷?”

  苏星沉摇摇头,把他盖在自己腿上的毯子给掀走:“不冷啊。”

  她身上只穿着一条毛线长裙,纤细的小腿和脚丫子都露了出来。

  她把手往男人的脸色一贴:“你看,我的手很热。”

  她想了一下:“我在想,是不是外面的小伙伴想我了。”

  傅寒司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掌心,确实很热乎,不像是冷着了。

  苏星沉见他不说话,他身上穿了一件薄毛衣,是宽松的款式,下摆垂着,随着他弯腰的动作,露出可乘之机。

  想了想,抬起了自己的脚,想趁着他不注意,把脚塞进他的肚子上。

  男人像是察觉到她要做什么,先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在她的脚正要碰到他的衣摆时,突地捉住她的脚踝,往自己腰间一拉。

  苏星沉本就是盘腿坐着,一只脚已经抬起,另一只脚根本使不上力,动作不稳,一时不查,整个人往后靠去。

  在她的脑袋撞上榻的时候,眼前的人倾身,温热的掌心扶住了她的后脑,她的头发柔顺,上面有他熟悉的馨香。

  男人带着热度的呼吸洒在了她的面颊上。

  苏星沉抬头,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他指腹在她脚踝的骨头上按了按:“想偷袭?”

  她不满的道:“我的脚又不冷。”

  不仅不冷,还很热乎。

  傅寒司还真顺着她的脚踝摸了一下她的脚,确实不冷,热乎乎的。

  他搂住她的后背,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她的脑袋就被他放在榻上的靠枕上面。

  他整个人覆了过来,苏星沉两只腿的膝盖靠在他腰两侧,这个姿势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对劲。

  “司哥哥。”苏星沉动了一下脚,一动,感觉更加不对劲了,她立马又不敢动了。

  傅寒司也没做什么,一手撑在她脑袋边上,一手给她整理着头上被他刚刚弄乱的头发丝,也没几根,很快就理好了。

  苏星沉眼看着男人压下来的那张亮,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也没有抵抗,顺势就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两张唇刚要贴在一起,不远处就传来敲门的声音。

  苏星沉被吓得一个激灵,原本是想松开搂着男人脖子的手,可是手一紧张就不听使唤跟她反着来,直接搂着男人往自己这头撞。

  “嘶——”

  要不是他吃痛的一声,苏星沉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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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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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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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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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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