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颁奖典礼那天,他坐在台下，站在台上的池萤同他遥遥相望一眼，然后当着全场媒体的面,大大方方叫了一声顾老师。
而现在。
和他先前在民政局生怕被人听清的低语不同，池萤姿态落落大方，这一句顾先生叫得极其自然,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亲昵。
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结婚证时,顾渊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但看着这条微博。
他突然感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别磨蹭，你快点呀。”
看着男人杵在原地不动弹，池萤禁不住出声催促，“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呢。”
不就是转发一条微博,他怎么这么磨蹭啊。
“嗯。”
顾渊眸色暗了暗，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这才把手机放回衣兜中，“来了。”
虽然两个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时间倒也不算太晚。因为刚拐进弄堂,林申午就从后面骑着自行车赶了上来。琇書蛧
“所里临时有点事。”
他从车上跳下来,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跟池萤解释，“刚赶过去了一趟，家里饭都做好了，待会儿热一下就行。”
这么说着，林申午不自然地拉了下警帽的帽檐。
并肩走着，距离很近,即使他想用帽檐遮挡,池萤也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他有些泛红的眼眶。
心知肚明林申午刚才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她并不戳破,只是笑道：“昨天我们去看过妈妈了。”
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得去告诉林申晚一声。
闻言，林申午不由用力眨了好几下眼。
“好，好。”
声音有些颤抖，他低头，借着锁自行车的功夫抬手快速擦了下眼睛，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咱们快上去吧。”
午饭还是池萤最喜欢吃的那几样菜。
“现在领了证，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今天是个好日子，林申午专门往桌上摆了瓶白酒，知道顾渊没有喝酒的习惯，就给池萤倒了一杯，“要办可得赶快，再过几天到了年底，天气就要冷了，到时候可不方便。”
“婚礼不着急。”
池萤平时不太喝酒，微微抿了一口，辣得脸都红了，“婚纱场地什么的还没弄，等准备好，少说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她和顾渊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领证放在前面的。
“行行行！”
林申午在所里一向说一不二，此刻却是池萤说什么就拼命点头，“到时候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就喊舅舅，舅舅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婚礼那天您人到场就行。”
听林申午这么说，池萤就笑了，“剩下都不用您操心。”
吃完午饭，林申午还要回所里接着上班，三个人便一块儿出了门。
这条弄堂修得很早，巷弄狭窄，林申午推车走在前头，池萤稍稍落后一点，顾渊就只能走在他们俩身后。
“舅舅。”
吃饭时没找到机会说这件事，此刻，池萤终于开口，“我在市中心有套空着的房子，冬天快到了，您到时候过去住吧。”
从一线退下来，林申午的待遇并不差。
但当年，他把所有积蓄都留给了林申晚，没能赶在房价飞涨前买上一套属于自己房子。等回来之后，申城的房价早已水涨船高，攀升到一个令人咋舌的价格。
所以林申午现在还住在弄堂里。
申城春秋两季不分明，冬夏格外难熬。弄堂夏季闷热不通风，冬天又潮湿阴冷。加上老式楼梯修得陡峭，林申午已经有些年纪，不太适合继续住在这儿。
池萤想得很好，但林申午似乎并不愿意搬出去。
“折腾那些做什么。”他只是笑，“我打小就在这条弄堂里跑，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池萤还想再劝，被林申午拿其他话题引开了。
回到车上，池萤有些气馁：“我就知道舅舅不会同意。”
除了不愿意离开从小长大的弄堂外，林申午更怕的是给她添麻烦，即使对于池萤来说，这只不过是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以后多劝几次吧。”
顾渊沉声道。
他刚才试图帮池萤敲边鼓，但还没来得及张口，林申午就回头瞪他，只能把话默默吞了回去。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池萤尽管气馁，到底不算太意外，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开车回公寓。
今天在外面跑了大半天，池萤有些累，一回去就窝在沙发上不动弹。
顾渊去主卧换衣服。
回来的路上一直琢磨怎么才能说服林申午，此刻窝在沙发里，池萤突然想起来先前叫顾渊转发微博的事。
嗯......
右眼皮不自觉跳了下，池萤拿起手机。
她让他转发微博，他不会就只转了一条，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吧？
以池萤对顾渊的了解，这是完全可能会发生的一幕。
果然，她点开微博，然后就在首页看到了顾渊的转发。
极其朴素，不但一句话没说，他甚至连个爱心表情都没带，直接粗暴简单地转发了微博。
池萤：“......”
算了算了。
早该习惯的。
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和狗男人置气，她给他点了个赞，正准备退出，目光一抬，却被一句话简介吸引走了。
自从开通微博以来，顾渊的一句话简介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有事联系工作室”，几年来一直如此，从未更改。
但现在。
万年不变的公式化口吻简介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未曾有过的新内容。
【@顾渊：←顾太太的顾先生】
*
微博网友自然也发现了顾渊的新简介。
一时间，#池萤顾渊领证##顾太太的顾先生#成为热搜榜上居高不下的话题。
【顾老师居然这么甜？我不信我觉得这是阿萤拿他手机改的！】
【U1S1我觉得顾老师就是这种暗戳戳的性格......当面沉默背地偷偷做小动作的那种......】
【同意！之前我还纳闷为什么顾老师转发一句话都不说，抬头就看到简介改了！】
网友们议论纷纷。
作为当事人，池萤直接拿起手机，跑去问了主卧里那位还在换衣服的顾先生。
结果就被迫推迟了吃晚饭的时间。
第二天也没能成功早起。
气得顾太太在领证的第二天晚上就把顾先生赶去次卧睡。
领完证，接下来该筹备次年开春后举办的婚礼。
婚礼流程复杂，从婚纱到场地都有许多需要确认的东西。不过有韩知意和王晋在，池萤并不需要操心很多，把大部分任务都一股脑儿塞给了他们俩。
但婚纱还是得自己挑选。
听闻婚讯后，先前一直合作的某顶奢品牌便打来电话，总监亲自邀请池萤去选婚纱。
设计理念优雅，用料精致奢华，这家顶奢的婚纱线一直排在全球婚纱品牌的前列。加上池萤一贯很喜欢它家的风格，于是便应了下来。
顾渊自然跟她一块儿去。
“顾先生，池小姐。”
总监微微躬身，将他们迎入贵宾室内。
为了方便挑选，工作人员已经提前把最经典最受欢迎的数件婚纱连人模一起摆放在贵宾室内。每一件设计都各有千秋，很容易让人挑花了眼。
哪怕是池萤这样习惯秀场的人，都免不了一时为难起来。
“你觉得哪件好看？”
难以做出选择，最后，她把顾渊拉过来，“帮我挑一下。”
顾渊其实根本不会分辨。
一直不太懂这些，从前参加申城电影大赏和颁奖典礼时，他不耐烦挑那些衣服，最后选的永远都是最经典也最基础的款式。
但既然池萤开口，他还是认认真真地踱步到人模旁，把每一件婚纱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试一试这个？”
最后，他绕回第一个人模旁边。
“这款是我们家最经典的设计。”总监立马迎上来，笑容满面地介绍，“不少国外名媛也曾经穿过这件婚纱。”
设计确实很经典，华丽的大裙摆上错落有致地点缀着纯白的蕾丝贴花，纱质轻盈，繁复而不累赘。后背则采用镂空设计，裁剪利落，能露出大片肌肤。
“行。”池萤点头，“那就先试这一件。”
反正她估计，这些婚纱她是要从头到尾试一遍的。
总监和工作人员簇拥着池萤去换婚纱，顾渊留在贵宾室里，总觉得方才那件婚纱有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但他向来不关注这些，想了半天，最后只当这是品牌经典设计，偶尔在哪里见过也不稀奇。
池萤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换上婚纱。
“您穿这件果然好看。”
其他工作人员给池萤戴上同系列的首饰，替她挽好头发，总监负责在一旁疯狂吹捧，“待会儿出去顾先生肯定会惊艳的。”
池萤挑了下眉：“是吗？”
她觉得总监对顾渊的判断有着极大失误。
待到一切都收拾完毕，池萤站起身，对着全身镜拎起裙摆转了一圈，觉得有些奇怪。
她好像在很久以前就穿过类似款式的礼服。
婚纱和其他礼服不同，并不可以随便穿去参加其他场合。而这一套的设计又格外华丽隆重，如果曾经穿过相似的类型，应该印象很深。
站在全身镜前，池萤想了一会儿，心念突然一动。
她想起来了。
的确，她曾经穿过一件和这件婚纱极其相似的礼服。
款式类似，做工则完全不同，桃花镇中学从剧团租来的廉价礼服当然不能和顶奢品牌的婚纱相提并论。
但那个时候。
池萤穿着那件白色礼服，站在台上，依旧收获了整个礼堂的欢呼喝彩。
所以顾渊是因此才选的这件婚纱？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冒出来的瞬间，池萤摇了摇头，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没记错的话，正式演出的那天，顾渊并没有来学校的礼堂。
她还是在演出结束后才发现这件事，他明明以前排练的时候都会来，那一天却早早的没了人影。怎么找也找不到。
等池萤换好衣服卸妆回家的时候，顾渊已经吃完晚饭，在帮顾奶奶收拾碗筷了。
这狗男人还挺会挑的。
池萤想。
当年他走得那么早，没能看见她在舞台上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却误打误撞地挑中了这件婚纱。
池萤对着镜子重新整理过鬓发，确定妆容首饰都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施施然走出去。
和总监说得一样。
顾渊果然惊艳了。
更准确的说，他惊呆了。
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整个人愣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池萤拎着裙摆，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离得近了。
池萤狡黠一笑。
“我好看吗？”轻轻转了个圈，她看向他，“顾渊......哥哥。”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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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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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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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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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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