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签名合影,直到最后一个观众离开,崔天星才有时间细细打量等在一边的沈杭。
仿佛回到当年崇礼的礼堂,她被聚光灯和掌声簇拥在舞台的最中央,而他站在台下,静默而悄然,远远地注视着她。
不同的是,记忆里那个总是穿着墨绿校服的瘦削少年如今西装笔挺,高定裁剪合身妥帖,烫银袖扣精致。
鼻梁上架一副银丝眼镜,俊秀斯文,放在S城的新贵圈里也是受小姑娘们欢迎的对象。
有不少要完签名的观众离开时都悄悄看他。
“你变了很多。”
长睫微颤,崔天星轻声地笑。
“去喝一杯?”见她笑,沈杭也笑。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在向多年未曾相见的朋友发出邀约。
崔天星唇边的笑意深了些:“好。”
离开剧院的时候天色已晚,S城夜景靡丽,街边霓虹璀璨。
在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有处在热恋中的小情侣手牵着手从斑马线上跑过。夜风微凉,扬起他们蓝白校服的一角。
青春肆意飞扬。
车内,沈杭和崔天星谁都没有说话。
一阵静默。
最后,两个人随便找了家在营业的清吧。
“你还要开车,就别喝了。”落座后,侍应生端上酒,不待沈杭动作,崔天星径直把酒拿到自己这边。
酒量远不如性格那么干脆,往往喝几口就脸红。
但她还是倒了满满一杯,自己碰一下:“干杯。”
明明还没喝酒,眼角已经有些微的红。
辛辣绵长的液体灌进喉咙,她咳嗽几声,抬手撩了把额前的碎发,然后托着腮笑盈盈看他:“陆决那家伙都要结婚了,你也该快了吧?”琇書蛧
不胜酒力,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崔天星精致妩媚的脸透着一层不正常的薄红。
沈杭微微皱眉。
“你别喝了。”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这个动作他曾经做过很多次,高中时她爱闹,总是在学习的时候故意溜过来捏他的脸摸他的腰。
一开始还忍着,最后被闹得没办法,沈杭只能扣了崔天星的手腕让她乖一点。
那时她还算听话,被扣了就老老实实认错,然后趁他不注意凑过来偷亲他。
如今却怎么都管不住。
“不要你管。”
视线有些发直,崔天星依旧摇摇晃晃举起酒杯。
明显醉得不轻,她一双桃花眼里水光淋漓:“姓沈的,等你结婚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包红包啊。”
语气带笑,仿佛在谈论什么有意思的事。
沈杭脸色蓦然变了。
捏紧酒杯,他指节有些泛白。
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崔天星也不说。
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片刻沉默后,沈杭起身:“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歪了歪头,崔天星没有反对:“好。”
在清吧并没有觉得喝醉,直到坐在副驾驶上,晕晕乎乎扭头去看身侧一言不发的男人时,她才发觉自己是真的醉了。
一向不是个爱哭的人,然而此刻,眼角有隐约的泪意。
闭了眼,崔天星不再去看沈杭。
他不是当初的少年,而她也不是从前的她。
眼睫上那滴泪珠摇摇欲坠,沿着侧脸缓缓下滑,最后顺着线条优美的脖颈没入领口。
酒力上来,来不及多想,崔天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正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
盯着天花板,意识有些朦胧,却还能辨认出这不是自己住的酒店套房,正想说些什么,脸上先被按了一条湿毛巾。
垂着眼,沈杭面不改色替她擦脸。
他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冷静自持,仿佛面对的并不是酒醉后面色绯红的美人儿,也没看见丝绸睡衣下窈窕勾人的曲线。
动作温柔,拭去隐约泪痕。
“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崔天星就笑了,“你可真是正人君子啊。”
沈杭从来都是这样,接吻时身体微微僵硬,紧张得要命,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每次她主动去抱他,他的脸就红成一片,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下气氛暧昧,大家都是通晓世事的成年人,喝了酒又把她带回自己家,他却什么也不做。
连衣服都帮她换了,却还跟没事儿一样一本正经地给她擦脸。
“你到底是性冷淡还是不举?”借着酒劲,崔天星把毛巾拍掉。
摇摇晃晃地坐起来,然后去拽沈杭的衣领:“或者就是讨厌我?”
嘴上不饶人,崔天星眼睛一片通红。
不管他讨不讨厌她,她都痛恨自己。
恐惧异地和未知的一切,当初是她主动选择结束这段关系。
一分别就是七年。
没有短信,没有电话,没有过任何联系。
七年过去,再度重逢,她其实根本没资格对他提任何要求。
她不配。
“天星!”
一直都没出声反驳,由着崔天星娇声娇气地训,直到听到这一句,沈杭蓦然沉下脸。
褪去年少的青涩,他板起脸时神情严肃。
崔天星眼眶更红。
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她还没踩到地板,就被牢牢抱在怀中。
高中时性格内敛,沈杭从没有这么主动地拥抱过她。
力道很足,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别走。”这个在S城互联网圈子里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语气近乎哀求,“别离开我。”
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他不想也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留在她身旁。
被紧紧抱着,耳畔是熟悉的清冽气息。
崔天星听见沈杭颤抖的声音:“我好想你。”
***
沈杭没有骗人。
用整整一晚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有多想她。
以至于第二天崔天星不得不打电话给程溪。
“呃......”双腿直发软,尝试几次后倒回床上,她语气含糊,“今天我有点儿累,咱们晚上先不约了吧......”
似乎要弥补错过的七年,沈杭昨夜格外霸道。
从来都是内敛漠然无欲无求的模样,在床上却完全转了性。
一开始崔天星还能由着他细细啮咬她的锁骨,后来就只能哭着喊他的名字。
原来不是性冷淡啊......
挂掉电话,崔天星重新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被折腾了一晚,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只想这么闭着眼懒洋洋地躺着。
蜷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犯困,意识有些朦胧的时候,卧室门传来响动。
实在累得要命,她没去看他,继续阖着眼休息。
几秒后,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似乎害怕吵醒她,男人吻得很轻,却又恋恋不舍地从额头一路亲到唇角。
终于亲够了,他蹑手蹑脚爬上床。
别吧......
崔天星眼睫微颤。
手脚发软,她现在都有点儿怕沈杭。
大白天的,就别折腾了。
还没来得及睁眼推拒,她被抱在怀里。
动作极轻,沈杭的语气也分外温柔。
“我爱你。”以为崔天星没醒,他偷偷在她耳畔轻声说。
高中时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她说情话,结果差一点儿永远失去机会。
如今不会再那么幼稚。
怀里的爱人阖着眼睡得正熟,沈杭放轻声音。
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他都在想她,有太多太多话想要倾诉,实在等不及,他现在就想全部说出来。
等她醒来后,再重新说给她听。
闭着眼,崔天星听这个一向寡言的男人絮絮叨叨地跟她说情话。
以前都是她叽叽喳喳,她从来不知道沈杭居然这么能说。
那就让他再多说一点儿吧。
她佯装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反正来日方长,留给他们的时间还很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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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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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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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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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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