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一班班长,以往他是独一无二的孩子王，所有小朋友几乎都围着他打转。
当然，那个总是抱着玩具车不爱说话的陆决除外。
吴旭也不稀罕跟陆决玩,虽然那家伙手里的玩具车很贵——他曾经哭闹着向爸爸妈妈要过几次，最后落得个被父母混合双打的下场。
从此就更讨厌对方。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他不喜欢的家伙，却可以和班上最可爱的小姑娘坐同桌。
小姑娘梨涡甜得像是漾着蜜,眼睫里藏着无数星子,一笑便璀璨得很。
人长得漂亮，学习也好，认识好多好多其他小朋友都不会念的字。祝老师最喜欢叫她起来读课文，清脆的嗓音仿佛布谷鸟在鸣叫。
吴旭特别喜欢她。
但小姑娘似乎没有这么喜欢他。
或者说,对他只是一视同仁普普通通的好。
“你名字又写错啦。”
力气大，吴旭偶尔会帮老师做一些分发玩具的工作。今天的美术课,江老师要教大家用橡皮泥捏小动物，由他负责给小朋友们发橡皮泥。
抱着小篮子走到程溪旁边，他听见她甜甜的嗓音：“决是两点水不是言字旁,言字旁是口诀的诀。”
陆决有些尴尬：“知道了......”
以往都是董成帮他写名字,然而今天祝老师突然在课上发了个记小红花的新本子。没有董成,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得乱七八糟。
原本准备马马虎虎几笔写完就藏起来，没想到却被程溪看见。
她很认真地纠正，然后抱着水杯安静喝水。
拿起橡皮，陆决把写错的名字擦掉。但由于太过紧张，一时间居然忘了两点水怎么写。
捏着笔，他很是茫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默默旁观的吴旭噗地笑出了声。
这个笨蛋！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还没等他笑多久,程溪放下水杯。
“我教你。”站起身,她软乎乎的小手直接握住陆决的手,带着他一笔一划慢慢地写，“你看，这个字要这么写......”
吴旭：......还有没有王法了！Χiυmъ.cοΜ
气得不行，吴旭虎着脸从小篮子底下翻出两包颜色最不好看的橡皮泥。
作为班长，这种不好看的橡皮泥原本准备自己拿着，但现在他很生气，把照顾小朋友的责任忘了个干净。
这周祝老师宣布了一种新的奖励模式，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小本本，表现好的小朋友会得到老师们的小红花。谁先集齐一个本子的小红花，谁就有奖励。
他就不信了，拿着不好看的橡皮泥能得到什么表扬！
把橡皮泥扔下，吴旭气呼呼地走开。
而程溪刚好教陆决写完名字：“这样就好啦。”
封面上，铅笔字迹规规矩矩，稚嫩却齐整。
她松开手。
陆决有些脸红，别开头小声说：“谢谢......”
那天带程溪去玩秋千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一下亲近许多。他心里高兴，面上还是严肃地告诫她不要随便亲小朋友。
他知道这是她表达喜爱的方式，但他们已经是大班的孩子，不能再像小班的同学一样随便亲别人。
虽然......虽然他也挺想亲回去的......
“你是我的好朋友嘛。”程溪弯了眉眼笑。
妈妈说得没错，同桌只是害羞而已，人其实很好。还会带着她偷偷溜出来玩。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她连妈妈都没有告诉。
收好贴小红花的本子，程溪和陆决才发现桌上的橡皮泥很不好看。
其他小朋友拿到的都是鲜艳明媚的颜色，他们俩手里的橡皮泥却是深蓝深灰一类的色彩。
不是五六岁孩子会喜欢的类型。
然而江老师已经开始在讲台上教大家如何捏小鸭子了。
“这怎么办呀......”程溪有些苦恼。
深蓝深灰的小鸭子肯定没有明黄的小鸭子可爱。
陆决原本并不在意这种事儿，他上美术课的时候通常在走神，等最后十分钟草草画几笔上去。
不过他美术天赋好，随便几笔也比其他小朋友强出一大截。
但见身旁的小姑娘嘟着嘴，一副蔫蔫的样子，他难得严肃认真起来。
“没事儿。”盯着橡皮泥看了一会儿，他安慰程溪，“那我们就不做小鸭子。”
“诶......”程溪有些吃惊。
不做小鸭子，还能做什么呢？
站在讲台上，江老师把教室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也看到了一向不爱动弹的陆决主动开始拆橡皮泥的袋子。
这孩子......
她有些微微的诧异。
以往陆决绝对不会主动参与课堂活动。
有些好奇，她继续在讲台上观察。
就看见陆决和程溪头对头凑到一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过了一会儿，两个小豆丁似乎分工完毕，高高兴兴地忙碌起来。
下课前五分钟，江老师开始收小朋友们的作品。
在一众明黄的小鸭子里，两条深蓝色的小鲸鱼格外显眼。
“我们的橡皮泥没有明黄色。”从来不会主动来找她交流的陆决噔噔噔跑过来，小脸严肃，“所以就做了鲸鱼。”
小鲸鱼很萌，深蓝色身躯圆滚滚的，黑色大眼睛可爱得不行。
低头看着格外认真，小大人一般的陆决，江老师笑了：“好，老师知道了，你们做得很棒。”
她从贴纸上取下两枚小红花：“这个给你和程溪。”
难得这孩子有积极主动参与课堂活动的一天，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多鼓励，培养他的自信心。
“谢谢老师。”没想到江老师会奖励小红花，陆决一愣，在周围小朋友羡慕的眼神中接过。
又噔噔噔跑回座位。
想都没想，他把两朵小红花全贴在程溪的小本子上。
“还有一朵是你的呀。”程溪吓了一跳。
大家都铆足了劲儿想要得小红花，他怎么就全给她了。
“你是我的好朋友啊。”陆决一板一眼。
以后他要好好听课，然后把小红花都给她。
***
天气转凉，第一片叶子变黄。
在食堂吃饭，江老师跟祝老师聊天：“感觉最近陆决那孩子活泼多了，上课都会主动举手。”
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
祝老师点点头：“是啊。”
这个情况其他老师一早跟她说过，平时上课时，她自己也能感觉到陆决的变化。
这是好事。
只不过......
想起程溪那个贴满了小红花的本子，祝老师忍不住就要笑。
得来的小红花陆决自己一朵没留，全都给了程溪，然后拿着本子跑过来要她表扬对方。
这两个孩子真是可爱坏了。
祝老师并不打算拆穿陆决的小把戏，比起几朵小红花，陆决性格开朗一点儿是好事。
吃过早饭，回办公室收拾好东西，祝老师拿着教案去教室。
十月末是幼儿园一年一度的开放日，大班和中班都要出节目。
都是五六岁的孩子，节目形式简单，无非就是跳舞或者唱歌。
祝老师选的是唱歌，全班合唱《虫儿飞》。
把歌词和简谱发给孩子们，祝老师用了一节课的时间教小朋友们唱，并叮嘱他们回去要多练习。
不过她敏锐地注意到，最近表现一直很积极的陆决今天却没怎么唱歌。
甚至都没开口，沉默地盯着歌词。
祝老师注意到的事儿，程溪自然也注意到了。
今天一进班，陆决就紧紧抿着嘴，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见到她也只是点点头，一句话都不说。
“你怎么了？”她凑过去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呀？”
秋天风急，害怕被吹着，出门前姜淑云特意给她脸蛋儿上擦了润肤露。
桃花味儿浓郁温软，盖过身上那种绵绵的奶香。闻着近在咫尺的桃花香，陆决怏怏地摇了摇头，然后趴在桌上。
他绝对不张嘴说话，打死都不。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祝老师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
“这节课我们来看一个动画片。”下午的课，她没有继续教小朋友唱歌，而是放了个短片。
《我换牙了》
“当长大的时候，就会掉牙哦。”短片结束，祝老师温柔道，“这是变成大孩子的表现，所以不用害怕。”
小朋友们纷纷议论起来。
已经在暑假掉过一颗牙的大孩子吴旭骄傲挺胸，收获一众歆羡的目光。
“把掉落的牙齿收好放在枕头下，会有牙齿小精灵保护大家。”
说完最后一句，一抬眼，祝老师果然看见陆决的神色和缓很多。
下课后，程溪被陆决牵到后院的秋千旁。
“这个给你。”她坐在秋千上，他捂着嘴，冲她伸手。
掉了颗门牙，说话有些隐约漏风，虽然祝老师已经说过这是变成大孩子的表现，陆决还是很不好意思。
他手心里一颗洁白的小乳牙。
“你掉牙了呀！”程溪瞪大眼睛，看看那颗牙，又看向陆决，“疼吗？”
她一脸关切。
妈妈给她买的科普绘本里说掉牙会疼的。
陆决摇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一点儿都不疼。”
其实是有些疼的，但就像祝老师说的那样，他已经掉了牙，算是个大孩子。
大孩子不能说疼，尤其在她面前。
“你好厉害！”程溪很是兴奋。
还不到掉牙的年纪，她觉得换牙的小朋友都特别勇敢特别厉害。
“这个你收着。”她星星眼看他，可爱得不行。陆决努力维持认真的表情，“回去放到枕头下。”
程溪一怔：“为什么呀？”
陆决小脸严肃：“收着就好。”
她还没有掉牙，没有牙齿小精灵。把他的牙齿放到枕头下，他的小精灵就会去保护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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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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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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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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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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