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自在祥和。
而春风却很烈,带着几分残冬的寒意,呼啦啦地刮过耳畔。
风声阵阵,程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
她考到哪儿他就把公司开到哪儿?
虽然知道这是为了逗她开心,未免也太过夸张了吧。
觉得有几分好笑,她不禁微微抿嘴,一抬头,眼前的少年眸色深邃,神情严肃。
全然不是戏谑打趣的模样。
“我打听过。”指着手机,陆决嗓音低沉,“咱们学校年级前五基本都能考到S大,就算发挥一般,往后那几个大学也绝对没问题。”
S大位于沿海的S城,剩下那几所学校则各自散落在版图上,处于不同的城市。
刚才那些文件里的酒店地产,都是仔细研究挑选出来的。
他没有开玩笑。
而是十分认真的想要留在她身旁。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贪婪不知足也罢。自从在清亭观里郑重许下将来娶她的承诺,心里被强行压下的占有欲再也无法安静地缩在角落。
他真的很想把她偷偷藏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谁也看不见她的柔软与可爱。
不管是眼泪还是笑容,呜咽还是喘息,都尽数让他独占。
可他不能这么做。
以前从没爱过谁,陆决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不顾一切地占有。而这世界上能用来交换感情的筹码太多,他运气好,在这场不平等赌局中是天生的庄家,根本不当作一回事儿。
直到他遇见程溪。
无论那些在心底里咆哮嘶吼的偏执欲望再怎么疯狂,在每个寂静无声的夜晚烧得心口一跳一跳的疼,他最终还是亲手压下了那些尖锐乖张的赤.裸冲动。
他想占有她。
可他更爱她。琇書蛧
就像今天她误会他要离开,虽然万分委屈,却还是选择放他自由地走。
喜欢一个人或许不需要克制,只需要热烈的感情,饱满的欲望,就能在须臾间燃起燎原的烈焰,享受片刻的欢愉。
但爱一个人,就会因为害怕伤到对方,学着一点一点收敛锋芒,变得隐忍克制,沉默宽容。
而他真的很爱她。
所以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绪她无需知晓,只要知道他会在余下的生命里一直陪着她就好。
已经错过了她人生的前十六年,剩下的岁月,他一秒都不愿缺席。
低头看向少女,少年眼神灼灼:“我要缠着你一辈子,你跑不掉的。”
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
被陆决的话惊呆了,程溪久久没有说话,直到走到小区门口才回过神。
“那你不考大学了?”这个人疯了吧,她心跳得厉害,砰砰作响,“爷爷知道肯定要打你!”
陆家的小少爷只读到高中,说出去未免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嫌弃我?”无措得要命,偏偏陆决还在这个时候逗她,“哇,小同学你居然嫌弃我的学历,我要伤心死了。”
先前认真严肃的少年此刻捂着胸口,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什么跟什么呀!
没想到这人正经不过三秒钟就开始冒坏水,程溪一噎,随后忍不住伸手拧他手臂:“要嫌弃早就嫌弃了!”
何必等到今天。
哪里有什么力气,她就是软绵绵地拧。
一点儿都不疼,过了一会儿,见她累得终于停手,陆决这才嘴角一勾:“喂,反正我又不是学习的料。”
他是真的不耐烦跟书本打交道,拿钱砸出国刷层金漆,最终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圈子里许多人走的都是这条路,镀完金后回来继承家业,算是个稳妥的选择。
可他不想这么做。
答应要娶她,离法定结婚年龄没有几年,他想靠自己的努力,不靠任何人光明正大地把她娶回来。
从此替她遮风挡雨,守她岁岁平安。
而留学的时间太长,对他来说就是浪费生命。与其虚掷光阴,不如早点开始打拼。
早一天出来奋斗,就能早一天组建他们的小家。
“那、那也不行。”春寒料峭,程溪的脸却烫得要命。
相处这么久,她听出来他是认真的,心砰砰直跳,最终还是摇头:“除非爷爷同意,不然你不许乱来。”
哪有说不上大学就不上大学的呀。
简直是在胡闹。
她算是管不住了,让陆爷爷来管吧。
见他们家小姑娘都把陆老爷子搬出来压人,陆决眼底笑意更盛:“那要是爷爷同意,你就没话说了?”
压根不相信陆爷爷怎么会应下这么荒谬的请求,程溪咬着唇,轻轻点头。
见她点头应下,陆决没有再说什么。
送她回家之后,他没有回自己的公寓。
而是直接去了陆老爷子的别墅。
到的正是时候,他敲门时,方秘书正在一板一眼地跟陆老爷子汇报:“小少爷不肯出国留学,那几个请来的中介都被赶跑了。”
陆老爷子捋了把不存在的长髯,笑眯眯道:“正常正常。”
自己孙子什么德性自己最清楚。
方秘书:“......”那还请个毛线中介。
真是钱多烧得慌。
“爷爷。”正巧听见这一句,陆决推门进来,“我不出去留学,我要留在国内。”
挑了挑眉,陆老爷子不置可否:“理由?”
最近他也听方秘书说过陆决那边的动静,只是不知道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孙子在搞什么名堂。
“为了把你那宝贝孙媳妇娶回来。”陆决理直气壮。
陆老爷子疼程溪可是远远多过疼他,连过年压岁钱都多一倍。
片刻沉默之后,斟酌了一下措辞,他又开口:“还有,我不想让那个家伙再继续得意。”
这句说的是陆启明。
陆老爷子剩下那两个儿子,也就是陆决的两个叔叔并不太争气,所以这么些年,除了陆老爷子之外,整个陆家最有话语权的就是陆启明。
不然也不敢当初在CCU外那么作妖。
小时候还是羽翼未丰的雏鸟,只能默默承受,而现在,少年已经慢慢长出了爪牙。
能朝陆启明脸上划出血淋淋的伤口,让对方吃痛不已。
而只要有机会耐心磨炼,总有一天,那张虚伪的面具也会被他亲手撕下来。
毫不留情地扔进尘埃中。
听陆决这么说,陆老爷子嘴角噙着的笑淡了些,神情慢慢变得严肃。
敛去平日慈祥的笑容,此刻,这个坐在办公桌后的老人眉目硬朗,目光如炬。
是在H城商政两界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凌厉模样。
他沉默地看着陆决。
很多年前,眼前的少年还只是个没有办公桌高的孩子,总爱一个人抱着玩具车坐在楼梯上发呆。
和所有的小伙伴都不合群。
而现在,当年那个不合群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少年眉目锋锐,神色坚毅,透着能够独挡一面的骄傲锋芒。
甚至隐隐有几分摄人的威势。
“好。”沉默良久,陆老爷子开口,“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这是他的亲孙子,流着和他相同的血,只会比他做得更好。
***
完全没想到陆爷爷居然就这么答应了陆决的要求,程溪不可思议地专门打电话问了好几遍。
最终才确定下来。
这祖孙俩真是......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此刻的心情。
不过很快,也没什么时间留给她一点一点慢慢去想。
在一场又一场考试中,高二下学期过得飞快。暑假只有可以忽略不计的两周,高三开学后,就是日复一日的复习和考试。
教人忙得焦头烂额。
她甚至都没有时间每天晚上跟陆决发短信聊天,只能在上学放学的时候说上几句话。
不清楚究竟跟陆老爷子约定了什么,高三这年,陆决几乎不怎么待在班里。
除了陪她,基本没在学校附近露过面。
大概知道他好像是在跟着方秘书学习一些商业上的事情,程溪也不好去打扰。平时见不到,就只有在周末叫他来家里吃饭。
“瞧瞧你们俩。”阿姨快心疼坏了,“怎么就一个个脸瘦成这样!都多吃一点儿!”
好在,忙碌的时光总是很快。
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夜晚,仿佛在一眨眼的瞬间便流淌过去,回想起来都模模糊糊记不太清。
就这么到了六月七号。
高考是件大事,几乎所有的家长都去送自己的孩子。
人在国外没办法回来,姜淑云给程溪打了越洋电话:“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她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
程溪倒是不太紧张,在崇礼读书的两年,一直都很用功很努力。
这次只要当做最平常不过的考试就可以了。
不过比较特殊的是,别的学生都是爸爸妈妈去送,她这边除了阿姨之外,还多了一个陆决。
“你可是比剩下那群人都多一个男朋友来送啊。”考场外,他冲她笑,促狭得要命,“光冲这个都比他们强。”
说的都是什么话呀。
程溪的脸瞬间红了,不再看他,拎着文具袋走进学校。
待到少女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入口处,陆决才慢慢移回视线。
这一年她忙,他也忙得厉害。为了锻炼能力,陆老爷子直接把他扔去了自家名下刚竣工的酒店,跟着经理从头开始学。
毕竟没什么社会经验,一开始磕磕绊绊不少,好不容易才熟悉酒店的事务,又被拎出来扔到楼盘去。
算是把苦头都吃了个遍。
不过好在没白吃苦,那些外人甚至内行都不甚熟悉的弯弯绕绕,他用了一年的时间便摸清个大概。
也算值当了。
回过神,陆决又扫了一眼剩下的考生。
这个考点有不少崇礼的学生,虽然没穿校服,他还是能认出不少熟面孔。
视线一转,就看到一个熟人。
想了几秒,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把对方的肩。
转过头来,沈杭依旧是寡言少语的冷淡模样。
跟大部分考生不同,他身后并没有家人,仿佛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书......”习惯性还想叫书呆子,陆决顿了顿,迅速改口,“兄弟,你加油。”
不知道是被这声称呼惊到,还是没想到陆决会这么说,沈杭脸上难得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
很快,那点波动就消失了。
推了推银丝眼镜,他轻轻点头:“谢谢。”
两天的考试很快一晃而过。
最后一门英语结束前,考点外挤满了家长。
还有不少本市的记者。
在一众翘首期盼的中年人里,眉目锋锐的少年面容英气,挺拔地站在那儿,如朗朗青松,格外显眼。
就有记者凑过来问:“请问你是考生家属吗?”
陆决一怔,旋即点头:“对,我是。”
“那你是在等弟弟还是妹妹?”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估摸着应该是家里的长子,记者举起话筒。
一脸期待。
陆决眼底笑意深邃。
“我等我女朋友。”他一脸骄傲,“她学习可好了。”
***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程溪在晚报上看到了少年笑得神采飞扬的照片。
而一旁的配文里,记者原原本本写下了他说的那句话。
这个人呀!
羞得只想捂脸,程溪把报纸从阿姨手里抢走,不肯让阿姨取笑她。
都怪陆决,讨厌死啦。
她恨不得立马把他抓过来拧,然而陆决似乎还在忙。只来得及在高考这两天接送她,紧接着便回到楼盘那边去。
连来家里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怎么就这么忙呀。
心里有些失落,但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于是程溪约了卢莉莉一起出来玩。
终于从高压的三年里解脱,卢莉莉兴奋得要命,几天内几乎逛遍了H城所有的商场,把各种风格的衣服都买了个遍。
甚至拽着程溪去量身定做了一套礼服。
“这个裁缝特别好!”她拍着胸脯保证,“溪溪你一定要试一试!”
实在拗不过,程溪也就随她去了。
裁缝确实人很好,各个尺寸都量得十分耐心精细。
而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卢莉莉迅速拍下量好的尺码,发送给手机另一头的联系人。
高考后的时光似乎突然放慢了脚步,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又见不到想见的人,每一天都过得漫长。
夏日炎炎,蝉鸣阵阵,树木的枝叶由浅绿变得深绿。
梧桐树上的蝉歌声最嘹亮时,在生日前一天,程溪等来了高考成绩。
仿佛又回到了高二那场期初考试,这次,她依旧和沈杭一起,并列H城的理科状元。
贺喜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先是郑秋华,然后是吴慧敏。一连接了好几个老师们打来的电话,程溪这才有时间告诉姜淑云这个好消息。
而阿姨早已经激动得去和各种亲戚拨电话。
跟妈妈通完话,她想了想,给崔天星也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对方沈杭的高考成绩。
似乎格外忙,这一年崔天星很少跟她联系,邮件短信也回得慢。
这一次和往常一样,短信发过去,并没有回应。
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等回复。程溪按下号码。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一接起电话,陆决就听见少女软绵绵的嗓音,“所有认识的人都给我打电话了......”
就他过分得很,平时没时间见面也就算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候连个电话都不给她打。
简直讨厌。
她委屈得要命,偏偏他还在那端笑:“喂,你明天是不是过生日啊。”
尽管看不见,她都能想象到他笑得直冒坏水的表情。
“你还记得呀......”将近一个月没见面,平时只能靠手机联系,她是真的好想念他。
虽然语气带了几分抱怨,但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过生日的事。
她只想见他。
“你过十八岁生日,我还能不记得?”电话那端,少年笑意低沉。
“明天我让蒋轩来接你。”忙碌了一整天,陆决浑身上下都酸疼得厉害。
但他语气里一点儿不显,目光落在办公室的一角,神色随即柔和起来。
***
不知道陆决究竟搞的什么名堂,程溪也没有追问。
既然是她过生日,无非就是一些生日聚会常有的惊喜。
对那些不怎么在意,只是想到终于可以见到他,她难得有些失眠,比知道成绩还要兴奋。
就这样朦朦胧胧过了一夜。
知道她要出去,早晨,阿姨简单地煮了一碗长寿面。
“从今天起就是成年人了。”嘴上这么说,阿姨的目光还是看孩子一样,“我们溪溪长大了。”
吃完面,没过多久,蒋轩就来接她。
副驾上坐着笑容灿烂的卢莉莉:“溪溪生日快乐!”
“决哥现在走不开,嫂子不嫌弃我吧?”还是那幅皮到不行的模样,说完这句,蒋轩一脚踩下油门。
“慢点儿慢点儿!”吓得卢莉莉直训他,“我和溪溪还在这儿呢,你别瞎开!”
蒋轩做了个鬼脸,随即放慢车速。
夏日清晨,蝉还没有完全睡醒,鸣叫声稀疏。
车开得慢,街边的风景一一映入眼帘。
走的是平时上学那条路,梧桐深绿的叶片随风拂动,已经成为准高三的高二学生还在上课,可以看到熟悉的墨绿制服。
程溪有些恍神。
两年前,重新背着书包走进崇礼时,她和这些青涩的学生一模一样。满怀着对新生活的期待。
而几乎只是一瞬间,她就成长到了离开的年纪。
那些在校园里曾经发生的事,已经变成了回忆。
礼堂舞台上,他站在唯一的光束下轻声给她唱歌。
二楼教室里,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她管管他。
而她也曾经大着胆子在课上念情诗,在细雪纷飞的冬日偷偷踮脚亲他的脸颊。
眼睛有些无端的酸涩,程溪垂下眼睫。
有什么好难过的呀。
虽然这两年已经结束,但接下来,他们还有很多很多年。
可以一直在一起。
整理好情绪,蒋轩也把车开到了TheOne楼下。
程溪还记得这里,那次聚会上,他隔着手掌来亲她,眉目很凶,眼神却温柔。
好啦好啦,她忍不住捂脸。
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嫂子请——”TheOne门前,蒋轩夸张地鞠躬,然后替程溪拉开门。
金属门缓缓打开。
跟上次来时的景象不一样,没有炫目的灯光,没有嘈杂的鼓点。厚重的遮光窗帘都被拉开,日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整个空间照得通透明亮。
然而陆决并不在,也没有其他的客人,TheOne里空无一人。
程溪却怔在门前。
半步都挪动不了。
“这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陌生中带着几丝熟悉,应当是她自己的,却因为濒临失控的情绪,显得有些失真。
只说了这两个字,死死咬住唇,少女一动不动地盯着舞池中央。
那里放着一座立裁模特人台。
而人台展示的,是一条纯白的婚纱。
做工精细,婚纱上绣着细密繁复的花朵。珍珠为蕊,银丝作瓣,一路从胸前绣到长拖尾的末端,纯净动人。
夏日阳光灿烂,金色光线一照,原本纯白的花朵便微微泛光。
轻盈而华丽,是条极美的裙子。
教人挪不开眼。
“喜欢吗?”
还在愣愣地盯着婚纱,背后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
根本动弹不得,连稍微挪动指尖都困难,程溪没有回头。
他就走到她面前。
近一个月没见,陆决似乎比上次见面又清减些许,眉眼因此愈发深邃。
程溪怔怔看他。
以往从来穿不惯正装,可现在他西装笔挺,衬衫熨烫妥帖,领带打得齐整。
肩线利落,身姿挺拔。
俨然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
见她看他,他笑了:“小同学,我可是说过要娶你。”
虽然离法定结婚年龄有几年,可他已经等了太久。
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再等。
公主终于长大,而陆决并不觉得自己是童话里矜贵优雅的王子。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童话,那他该是那头觊觎公主的恶龙。一路跋山涉水来到城堡,只想张开黑色的骨翼,将不谙世事的公主从城堡里抢出,哪怕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
因为在所有人都讨厌恶龙的时候,只有公主一个人从不嫌弃他。
如今羽翼渐丰,曾经人人喊打的恶龙也想带公主去看世界。
单膝跪下,恶龙虔诚捧起公主的左手。
在手背落下一个吻,他抬头望向她:“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听见这一句,仿佛才找回自己,此刻,程溪终于能够低头看他。
跪在她脚边,陆决眼眸明亮。
明明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他的眼神却极其清澈。
就好像这么些年过去,世事变迁,他依旧是那个当初在小巷里,凶巴巴救下她的不羁少年。
过去和现实重叠在一处,少女的眼泪瞬间掉下来。
她轻声道:“我愿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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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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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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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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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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