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风裹挟凉意,压过疯狂肆虐了整个暑假的燥热,令人倍感舒适熨帖。
蒋温予穿着简单的宽松短袖加牛仔裤,高束长马尾,背一个浅蓝色的双肩包,鹅蛋脸白净稚嫩,分外青涩。
她满怀憧憬又忐忑的复杂心情,与众多同龄学生一致,轻快地走下公交车,去往前方赫赫有名的锦城一中。xiumb.com
她今年十五岁,方才升入高中,这日作为高一新生,赶赴学校报道。
公交站台到锦城一中有一段距离,蒋温予同四下学生一道,有速地走在人行道。
她习惯贴着最靠里面的路边走,在经过一个连接狭小巷子的岔路口时,入耳了一声猫叫。
小猫叫声偏细,绵绵软软的,哀婉委屈之意明显。
蒋温予停下步伐,好奇地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一只体型圆滚,橙黄毛发柔顺的橘猫正趴在角落,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蒋温予很喜欢猫猫狗狗,奈何妈妈田英因为掉毛、铲屎麻烦等各种原因,不允许她养。
因此,她在街上遇到流浪的小动物,都会多瞅几眼,格外上心。
蒋温予见小家伙可怜巴巴的,一动不动地趴着,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便走了过去。
这只大胖橘猫一点儿不认生,蒋温予定到近处,它也不跑,还站起身,昂起圆乎乎的小脑袋,围着她喵喵叫唤。
蒋温予大致瞧了瞧,没发现它哪处受伤了。
可它的叫声实在是悲凄,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蒋温予琢磨片刻,估计它是饿了,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来一包猫粮。
小家伙当真是饿得紧,蒋温予刚把猫粮倒在它面前它就风卷残云起来。
蒋温予蹲下身,怜爱地瞧着它,见它的毛色光滑漂亮,应该不像是无人照料的流浪猫。
她正在思索怎么办,是不是要送它去宠物救助站。
可是她还要忙着去学校报道。
倏地,后方的路边停下一辆宾利。
后座车门打开,落地一双限量款的黑色运动鞋。
这双鞋子的主人如一阵呼啸而过的烈风,直奔橘猫而去。
蒋温予专心致志地盯着猫咪,没注意到后方的动静,直至闻到一股浅淡干净的青柠香,身侧光线转暗,投下小片阴影。
紧接着是一道清冽,带有微微金属质地的嗓音响起:
“你能耐了,居然敢从门缝溜出去,小短腿还挺能跑,一晚上的时间跑这么远。”
蒋温予仰头左望,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身穿白色T恤衫和黑色休闲裤的男生。
男生也正好扭头看向她。
蒋温予预料不及,撞入一双浓墨如黑曜石的眼睛,立时捕捉到他右眼卧蚕处,一颗褐色的小痣。
那颗小痣带有几分妖冶的味道,似有魔力,让蒋温予莫名地定了两秒。
“它就是贪吃,谢啦。”男生礼貌地对她说,“猫粮多少钱?我给你。”
蒋温予让杂乱的心神归于正常值,瞅见橘猫仰起脑袋,直冲男生摇尾巴,一幅欢呼雀跃的模样,约莫他是猫的主人。
她摇摇头,客气地回:“不谢,猫粮的钱也不用了。”
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是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妇女。
她踩着细高跟,一面朝他们走来,一面举高手机,给人发语音:“老公,大暑找到了,这下你不用担心小焰为了找猫,不去学校了。”
发完消息,中年女人收好手机,笑着对蒋温予说:“小姑娘谢谢你啊,捡到了我们家大暑。”
蒋温予起身,见女人和男生有一两分的相似,八成是母子。
她忙回:“不谢的,我也没有捡到它,我去上学,正好碰见它在这里。”
“反正就是要谢谢你。”女人打量她,“小姑娘也是一中的高一新生吧?”
否则不会不穿校服。
“对。”蒋温予把猫粮递过去,“这个给你们吧,我也用不上。”
“我儿子也是。”女人接过猫粮,“小焰,时间不早了,我把大暑抱去宠物店检查一下,你快去学校。”
“行。”迟焰拎着橘猫起身,把它抱给妈妈曹萍。
得到后者的叮嘱:“好好谢谢人家小姑娘,人家还白送我们一包猫粮。”
“嗯。”迟焰淡声应,去车上拿出一个纯黑的背包,随手甩在右肩膀上。
他朝蒋温予轻抬下巴,说:“同路,走吧。”
蒋温予和曹萍浅笑告别,正准备转身离开,那只叫“大暑”的橘猫叫起来,像是在挽留她。
蒋温予伸手揉了揉它的猫脑袋,它才安稳下来,闭上双眼,软软地趴在曹萍怀中。
迟焰立在旁边,仔细地瞧了蒋温予一眼。
个子不算高,比他矮一个头,白玉般的脸颊小巧,怕是只和他的手掌差不多大,眉目清秀传神,挺乖巧的一姑娘。
蒋温予不认识迟焰,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书包背带,沉默地往校门口走。
迟焰也没再搭腔,他个高腿长,走路的速度却不快,始终在她前面两步。
没走出去几米,蒋温予敏感地察觉到四周不少人的目光投了过来。
打量,探究,审视,惊奇等等。
起初,蒋温予觉得疑惑,心想是不是自己的脸上有了不得的脏东西。
渐渐的,她明白过来,那些人哪里是在瞧她,全是在瞟斜前方的高挑男生。
“那是迟焰吧?”
“中考全市第一的那个?”
“那张脸也是全市第一吧,太好看了。”
“好希望和他分到一个班啊。”
蒋温予耳闻小部分,不由自主地偷瞅迟焰。
他这么厉害的吗?
而迟焰本人对于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微昂着脑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他拉出流畅的下颚线,折角凌厉,加上挺立的眉骨与鼻锋,侧脸轮廓清晰分明。
冷冷淡淡,攻击意味显著,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蒋温予暗自赞同了那些校友的说辞,少年的样貌确实一流,已然彰显这个年龄罕见的清隽俊逸。
迈入锦城一中,蒋温予依从指示牌,率先前往公告栏,查看分班表。
现在的时间不早不晚,公告栏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学生。
蒋温予隔着老远就望见,十分清楚自己是挤不进去的。
她也不想去挤,于是放慢步子,打算等人少点儿再去看。
前方的迟焰也停了下来,回头问她:“叫什么名字?”
蒋温予略有茫然:“啊?”
“给你找找在哪个班。”迟焰直接说,嗓音懒懒散散的。
今年一中的新生接近两千多人,分为了四十来个班,要在那么多张分班表上找出一个人的名字,不是一件容易事。
蒋温予不喜欢麻烦别人,婉拒:“不用了,你找你的吧,我自己找。”
迟焰没听进去,再问了一遍:“叫什么?”
往来人流如织,好些往他们这边递眼色。
蒋温予受不了被人长时间地盯着,格外不自在。
她又见迟焰摆出一幅“你不说,我就不走了”的架势,便松口:“蒋温予,草字头的那个‘蒋’,温柔的温,给予的予。”
迟焰颔首表示知道了,转身迈向公告栏。
蒋温予抓着书包带,在原处瞅见,迟焰一靠近公告栏,附近的学生有显而易见的躁动。
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全部被他吸引了去。
迟焰没往前面凑,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就停在后排,视线越过一干人等,遥望一张张分班表。
他的姓名特显眼,位于一班的第一个。
他顺着那张表找下去,在倒数第二个找到了“蒋温予”三个字。
迟焰掉头往回走,对在原地张望等候的女生说:“巧,我们都是一班的。”
蒋温予茫然地眨了眨眼。
分班表上有学生的基本信息,迟焰记了一下:“生日是五月九日,没错吧?”
蒋温予点点头。
迟焰单手抓住快要滑下去的书包肩带:“那就是你,走吧。”
蒋温予“哦”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小声地说:“谢谢。”
迟焰眼尾扫过她,不咸不淡地回:“不谢。”
蒋温予的初中在别校上的,迟焰则是从一中初中部直升的,对此熟悉,带着她,驾轻就熟地去找教室。
两人都摸过猫,上高一教学楼前,先去卫生间,洗干净了手。
这栋教学楼有三个楼梯,他们走的最靠左的一个,从这边上二楼,最先经过的是一班的后门。
蒋温予走在前面,直接从后门进,入内发现教室里面来了不少同学,填了大部分座位。
眼下都是自由选座位,她谁也不认识,不想去坐前面,看见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是空的,便往里面坐。
迟焰似乎也是这个打算,长腿跟上,拉开了她右手边的空位。
蒋温予放下书包,右望过去,眸光含有困惑。
迟焰接收到她的视线,直视回去,淡漠的眼中藏着疑问。
好像在问她:这位置不能坐?
蒋温予惊觉前排的大半同学转过了头,送来或兴奋或八卦的目光。
她不好意思再看迟焰,迅速地转正眼睛,把书包放进桌肚。
迟焰的眸光再停顿了两秒,盯了盯她微有绯色的耳垂,莫名觉得好笑。
他也把书包放下来,从中找到一罐旺仔牛奶,推向隔壁桌:“再谢谢你喂了大暑,喝不?”
“谢谢,不用了,我带了这个。”蒋温予从书包里取出一瓶纯牛奶。
迟焰瞧了片刻她手上的纯牛奶,当地的一个奶业品牌。
他没勉强,自然地收回旺仔。
前座来了一个长相干净的男生,他和迟焰是初中同学,把书包往桌上一甩,熟路地打趣:“迟哥,我喝,给我啊。”
“滚。”迟焰单手打开旺仔的拉环,仰头灌。
男生啧啧两声,嘿笑不止。
他转为和蒋温予打招呼:“同学你好,我叫赵锋。”
“你好。”蒋温予有礼地报了自己的名字。
不多时,班主任走进教室。
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姓王,教数学。
王老师对学生还算开明,暂时没动他们自己选择的位置,蒋温予就这样和迟焰做起了同桌。
第二天,蒋温予早早地抵达教室,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预习课本。
迟焰来得晚,几乎是踩着点到的。
他坐下后,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纯牛奶,放到她课桌上。
蒋温予被惊动,从书本上挪开眼,瞅了瞅每日必喝,再眼熟不过的牛奶罐子,不解地望向同桌。
初晨的日光透窗斜打,迟焰稍侧脑袋,倒映明阳的眸子落向她,嗓音低磁悦耳:“你不是喜欢喝这个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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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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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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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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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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