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温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精致的面庞,耳畔回荡的全是他适才那句话。
其中两个词语被他加重了语调。
经常。
帮你。
蒋温予还没从这两个词语中品过味来,迟焰生怕她拒绝似的,强硬地补充:“就这么说定了。”
蒋温予眨巴眼睛,再次看向窗台上的玉兰。
后知后觉,他的意思是,他以后会时常来这儿,帮她养花?
蒋温予讲不出来此时是什么心情,紧张,期待,好奇,担心等等。
和打翻了调料罐差不多,五味杂陈,百感交集。xǐυmь.℃òm
迟焰见她纹丝不动,转移话题:“不是回来拿东西的?”
蒋温予恍然大悟:“哦,对。”
她掉头跑去办公桌,拉开第一层抽屉,取出速写本。
先前吃饭的时候,她脑中闪过几个灵感碎片,回家试试画出来。
拿完,蒋温予和迟焰往外走,迟焰在后面,关灯关门。
按开关时,他的视线在窗台那边稍做停留。
蒋温予回头问:“怎么了吗?”
“没。”迟焰边回边按下开关。
两人下楼,华哥已把迈巴赫开到了路边。
蒋温予折腾了一天,疲倦可想而知,坐上后座,双手环抱速写本,靠着椅背就睡了过去。
迟焰右手支着脑袋,看她紧闭双眼,恬静的睡颜,弯弯唇角,示意华哥开慢点儿。
他掏出手机,发消息给秘书刘明:【找卖玉兰盆栽的专业人士要一份养护方法,明天之内给我。】
对方秒回:【好的迟总。】
车身逐渐交汇车流,融入夜景,抵达小区门口,蒋温予醒来。
迟焰和她一起下车,笑着对她说:“晚安,明天见。”
对于后面三个字,蒋温予稍稍有愣。
虽然他们从明天起,开始在同一栋写字楼办公,但是他们的工作性质毫无交集,楼层与楼层的联系,不会密集。
只要不是有意邀约,或者制造机会,碰面的几率应该不大。
蒋温予没问,只回:“嗯,晚安,你回去注意安全。”
迟焰笑容肆意:“到家给你报个平安。”
“哦,好的。”
蒋温予懵懵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若有所思地抱紧速写本,转身要走。
迟焰倏地喊:“蒋温予。”
“啊?”蒋温予驻足侧头。
银银月光铺洒一地,柔和了迟焰凌厉硬挺的眉目,右侧的卧蚕痣魅惑人心。
他徐徐抬起了右手,要伸向眼前人的脑袋。
蒋温予未有预料,睁大双眸,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
胸腔反之,起伏加快。
就在那只骨瘦好看的手离自己愈发近了时,蒋温予的余光晃到有人出现。
她猛然朝小区里面望,人影还挺熟悉的。
是宁成泽。
迟焰抬高的手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僵在半空,不爽地拧眉,随之看过去。
宁成泽也发现了他们,定在原处,进退两难。
迟焰撇了撇嘴,讪讪地收回手,插进裤兜。
宁成泽硬着头皮,快步出小区,朝他们走来。
他先对蒋温予说:“宋颖睡下了。”
蒋温予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神,客气地回:“今晚麻烦你了。”
宁成泽摇摇头,神情比她还不自然。
蒋温予见对面的迟焰脸色更黑,说了一句“我先进去了,你们快回去吧”就进了小区。
迟焰望着她走到没影,用眼峰睨宁成泽。
宁成泽摸摸鼻子:“下次不会了。”
迟焰冷漠:“想扣你的年终奖。”
宁成泽无所谓:“随便。”
迟焰挑挑眉,手臂搭上他的肩膀:“你情绪不对啊,有状况?”
“没有,我先走了。”宁成泽说完就走。
迟焰懒得再关心,俯身钻进了迈巴赫。
蒋温予进小区以后,不停地回想迟焰的那个举动。
他是打算碰她的脑袋吧?
她的脑袋上是沾到脏东西了吗?
蒋温予拨弄了头发好几下。
进电梯后,她把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当镜子使用,摇头晃脑地照,没看到挂有异物。
估计是掉了吧。
蒋温予不再管,回家后,先去宋颖的卧室。
室内空调适宜,大小姐抱着枕头睡得正香,脸上的妆已经卸掉了,应该是宁成泽帮的忙。
蒋温予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洗漱完,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C:【到家了。】
蒋温予抿笑,回复:【好的。】
她转为打开百度,查了玉兰花的养护方法,整理成文档,准备第二天去工作室打印。
虽然迟焰说了他会管,但总归是交到她手上的花,还是要亲力亲为。
随后,蒋温予坐到书桌,先把日记本拿出来,记了一小段话:
【今天我们搬工作室了,搬到了迟焰公司楼下,他送了我一盆玉兰花,希望它坚持久一点。】
她合上日记本,再翻看速写本。
里面全是凌乱无章的线稿。
一个主题:男式秋冬外套。
最近两个月,蒋温予断断续续画了二三十幅,各种款式,各样版型,无一满意。
有鲜少接触男装的缘故,更有这件衣服的最终归属者的原因。
一想到迟焰,蒋温予握笔如负山,下笔似历劫,运笔同苦海。
每一笔都想做到无可挑剔,最终每一笔,都像是虫爬。
她嫌弃得不行。
蒋温予伏案,让今天的灵感跃然纸上,可依旧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干脆不画了,倒去床上睡觉。
第二日,蒋温予出门前,宋颖还在睡觉。
她和以前一样,用微信留言,先去工作室。
按照原计划,蒋温予上午召集设计部开会,敲定冬季的设计主题。
再拿着设计稿,和打板师沟通,盯着新品打板。
等她忙完,回办公室稍作休息,已到了十一点。
蒋温予打印出来了玉兰花的养护小知识,得空去窗前,准备贴到花盆旁边时,无意间看见地上有一张黑色的卡。
她捡起来,感觉有几分眼熟。
蒋温予翻来覆去地看,想起从昨天到现在,进过她办公室的,好像只有迟焰。
早前的法餐厅,他结账用的卡,似乎就长这个样子。
难不成是他昨晚掉在这里的?
蒋温予给卡拍了一张照片,在微信上发给迟焰,询问:【这是你的吗?】
迟焰隔了十来分钟才回:
【刚才在开会。】
【是。】
【但是我现在很忙,没空下来。】
蒋温予想要编辑“我会给你收好,你晚些时候来拿就行”。
迟焰发来了第四条:【你现在有空吗?】
蒋温予删掉正在打的字,回:【有。】
C:【那麻烦你帮我送上来吧。】
蒋温予愣住,虽然迟焰的公司就在楼上,但她从来没去过。
她想了想,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回复:【好。】
一层的差距,蒋温予不需要耗费时间等电梯,选择爬消防通道。
迟焰的公司名叫“维斗”,北极星的别称。
接待台相当有科技感,银灰色的流线设计。
蒋温予走近,对一个样貌身材皆是一等一的出挑,明艳的美女说:“你好,我来找迟总。”
来找迟焰的女人常有,前台打量了她两眼,礼貌地问:“请问有预约吗?”
蒋温予微怔:“他叫我上来的,算是有吧。”
前台眼中闪过小许惊奇,微笑说:“稍等,我打电话问一下,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蒋。”蒋温予说。
忽而,放下话筒的前台说:“迟总让我领您进去,这边请。”
“麻烦了。”蒋温予和她一起往前走。
迟焰公司的装潢时尚大气,银灰色调为主,很显档次。
穿过走廊,路过普通工位区,迎面遇上一个年轻的男人,从茶水间出来。
蒋温予并不认识他,但他一见到蒋温予明显惊喜。
孙志端着一杯温水,三步并作两步走,站到蒋温予身前,语调轻快:“你是‘寻尔’的那位设计师吧?”
蒋温予停下脚步,有礼地回应:“对。”
孙志堆满笑说:“我的女朋友是你们店的忠实粉丝,每个月都在你们店买旗袍。
“我早就听说你们工作室搬到了楼下,还想着抽空,带她来看看。”
蒋温予浅浅弯唇:“谢谢支持。”
孙志替女朋友兴奋完才想起一个重要的点:“你来我们公司是?”
“她是来找我的。”
赶在蒋温予和引路前台回答之前,一道冷淡低缓的男声回荡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区。
所有人寻声望去。
西装革履,装扮矜贵的迟焰站在办公室门前,单手插兜,不温不火地瞧着自己的员工。
老板冷不丁冒泡,孙志都顾不上讶异,本能地往斜面退了一大步,把路让开。
蒋温予再朝他和前台淡淡一笑,算作道别后,向迟焰走去。
蒋温予来之前就想好了,给完卡就走。
迟焰却递出一个眼神,示意她进办公室再说。
众目睽睽,蒋温予不便拒绝,先往里面走。
关上办公室的门前,迟焰对一群目瞪口呆的员工说:“小点儿声,不要让我听到。”
伴随办公室的大门锁紧,一众员工才似找回语言功能。
好几个人暂时丢开手头上的工作,聚在一起,悄声讨论:“迟总最后那句话是几个意思?”
“还能几个意思,知道我们会八卦呗。”
“这是什么情况?那个美女是谁?怎么就进了迟总的办公室?”
“有生之年啊,迟总的办公室什么时候进过除公司员工以外的女人。”
“就是,之前那些来公司追迟总的,不被他喊保安轰出去,都算是她被菩萨保佑,走大运了。”
引蒋温予来的前台说:“那位小姐姐的头发好绝,又长又多,发质还好,慕了慕了,我带着她走的时候,一直闻到一股玉兰香。”
“玉兰?”迟焰的秘书刘明问,“你确定是玉兰香吗?”
前台:“确定啊,我老家种了一棵玉兰,开花就是那个味道。”
其他人觉得刘明的反应不寻常,问:“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快说。”
刘明娓娓而谈:“之前楼下那家服装工作室搬过来,迟总要我准备绿植做礼物,我问有没有具体要求,迟总说别的没有,只要一株可以放在室内,做成盆景的玉兰花。
“你们知道这个有多难找吗,玉兰花一般都是树,种在室外的,谁做成盆景啊,我花了一个多星期,在日本一个盆景展览上找到的,大师精心培育多年的珍品,价值六位数。”
其他人咽了咽口水:“一盆花六位数?”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刘明:“可不是,这个品种的盆景少嘛,我问迟总行不行,他说价钱无所谓,找到就行。”
有人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们迟总,壕无人性。”
“所以这盆天价花是送给刚才那位美女的?”
“孙志不是说她是楼下的嘛,很有可能哦。”刘明说,“昨天晚上迟总还让我找玉兰花的养护方法,迟总什么时候养过花啊。”
一伙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关得严实的总裁办公室,笑得要多八卦,有多八卦。
一墙之隔,房门以内,蒋温予迅速地扫视迟焰的办公室。
空间宽广,整洁干净,延续公司高大上的装修风格,银灰硬装,白色软装。
正对大门,整面墙的落地窗,自然框住北城的万里风光,实属是最妙的装饰画。
蒋温予站在透窗射入的阳光中,散落在身后的长发闪耀着星彩,光洁的皮肤更显白皙透净。
她抬手递出黑色的卡。
迟焰接过,问:“想喝什么?旺仔还是别的?”
蒋温予:“啊,不用麻烦,我回去了。”
迟焰像是没听到她最后半句话,执意问:“那想吃什么?”
时间确实接近十一点半,可以解决午饭了,但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她。
蒋温予不明地看着他。
迟焰甩两下手上的卡,盛着极致夏光,与阳同亮的眸子落向她,不容反驳地说:
“你帮我捡到了卡,还专门送上来,必须得答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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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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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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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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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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