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高中的存在感约等于零,成绩不算拔尖,家世平平无奇。
不懂打扮,发育又晚,性子更不是开朗热情,招人喜欢的。
在藏龙卧虎,百花争艳的锦城一中,实在是不够看。
加上蒋温予和迟焰只同班过一学期。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她文他理,两人便再无交集。
迟焰这一走,卡座里面的其他女人也坐不住了,相继起身。
或去别的地儿找朋友,或去舞池蹦跳。
有人低啧:“靠,妹子们都是冲着迟哥来的。”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第一天知道?”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N天,但心还是好痛。”
宋颖重重地咳嗽一声:“喂,当我和我姐妹不是妹子啊。”
“没没没,两个大美女当然是。”
“来,喝酒。”
宋颖和他们碰了两杯,回过头喊蒋温予,才注意到她的情况不对。
蒋温予面色沉凝,若有所思地注视一个方向。
宋颖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是一条人流往返如织的过道。
同时也是迟焰离开的方向。
宋颖脑中转过一个可能,急得连酒杯都放下了。
酒吧人声嘈杂,她勾住蒋温予的肩膀,贴近她的耳边说:
“我知道你和姐妹我待久了,很有可能被传染上了‘颜控’这种光荣的病症,但是那个叫迟焰的,你千万别。”
蒋温予听见“迟焰”两个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拢目光。
她连忙否认:“我没有。”
宋颖为了规避姐妹跳入火坑的风险,不管她有没有,先把警钟敲在前面:
“迟焰在这个圈子太有名了,虽然我和他不熟,但也听过他不少事儿。
“那不是一个善茬,谁的面子都不会给,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
宋颖的家境好,属于富二代,才会在大三的时候,拿出一大笔钱,找蒋温予一块儿创业。
她说的“圈子”自然是北城的富人圈。
茶几上除了酒,还有茶水,蒋温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抱着玻璃杯想,早在八年半前,就清楚迟焰的不可一世。
当初,蒋温予是吊车尾考上锦城最好的一中,里面数不胜数的尖子学霸,竞争激烈。
高一上半学期,未分文理科,九科的繁重学业,压得基础不算扎实的蒋温予喘不过来气。
她日夜赶工,学得相当吃力,连续三次月考,都是班上的倒数。
第三次月考公布排名的晚自习,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
晚间人烟稀少,又是上课期间,偌大宽敞的办公室只有他们师生二人,也没有安装监控。
班主任把成绩单和数学试卷一并扔到蒋温予身上。
他肆无忌惮,怒气冲冲地吼她:“你他妈怎么又只考这么点儿分数?上课讲过的知识点都不会做!
“你他妈上课到底在做什么?脑子长来只是为了增加身高的吗?
“你他妈怎么比猪还蠢?老子去教一头猪都教会了!”
班主任人近中年,脾气火爆,一连串带脏字的问题砸向蒋温予。
她本就因为学业始终跟不上,情绪低落,被如此凶猛的一通教训,整个人都蒙了。
蒋温予从小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双眼通红,艰难地憋住一句:
“老师,您可以骂我,但您这是在伤害我的自尊。”
班主任冷呵一声,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指着蒋温予的鼻子骂:
“你他妈还有自尊心?老子看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老子要是考你这么点儿分数,早没脸来学校了。”
高亢的嗓门刺激耳膜,震得蒋温予犹如筛糠般地抖,眼泪夺眶而出,啪啪往下掉。
班主任却越骂越起劲儿,翻来覆去那几句后,如同下结论一般,说:
“妈的,女的智商就是不管用,比男的蠢,老子最讨厌教女学生。”
蒋温予把下唇咬得泛白,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的双手紧紧地攥在身前,鼓起全部的勇气,欲要开口反驳。
后方传来一道不含任何温度的男声:“道歉。”
陡然的其他声响,惊得蒋温予一个机灵。
她和班主任的反应一致,侧头,朝声源处望去。
室外暮色已沉,室内灯火通明。
刚及十六岁的少年站在办公室门口,站在光暗交线间。
他穿着一件米色毛衣,蓝白色的校服外套随意地甩在肩膀上。
少年微微昂着头,面部线条已不显稚气,初具锋芒。
利落凌厉,清隽无暇。
他抱着一个篮球,双腿快迈,迅速脱离明暗交杂,全身沐浴在灯光下。
应该是才运动过,他的额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浸湿了柔软的碎发。
班主任瞧清楚他,对准蒋温予的食指挪了过去,质问:“迟焰,你又逃晚自习,出去打篮球?”
迟焰不以为意,站定在蒋温予身旁,补充道:“你给她道歉。”
班主任不敢置信:“我为什么要道歉?”
迟焰神色无波,冷声反问:“那是你为人师表,应该说的话?”
他显然是在路过的时候,听到了。
班主任无所畏惧,气势不减:“我是老师,要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来教我?
“你晚自习不上,去打篮球的账,我还没有和你算。”
迟焰不咸不淡地“哦”了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修长指节点动,速地操作了几下。
班主任怒火更重:“学校不让带手机,你居然私带,还明目张胆地拿出来,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
迟焰置若罔闻,把手机收好后,倚靠在一边的办公桌上,食指转动手上的篮球玩。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一个小屁孩说的话不管用,会有人说的话管用。”
班主任不明就里,蒋温予同样茫然,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望向他。
迟焰掀眸,瞥她一眼,再瞟向班主任,后者的骂语呼之欲出。
迟焰赶在之前,对蒋温予说:“过来。”
蒋温予迷茫,站着没动。
迟焰扯了扯嘴角,去拉她校服的袖子,强势地把她往自己身侧带。wWW.ΧìǔΜЬ.CǒΜ
他再对班主任说:“我逃自习课,还用手机,你骂我吧。”
班主任的怒气冲上了天灵盖,对准他就是劈天盖地一顿吼:
“你不要仗着自己的成绩还不错就为所欲为。”
迟焰淡声纠正:“我次次月考年级第一,原来在你这里,只是还不错啊。”
班主任胸膛起伏过快,血压直线飙升:“成绩好,人品差,最后进局子的学生我见得多了。”
迟焰的眼皮都没抬一下,照旧用一根手指转篮球。
他回:“行,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这个年级第一,期末考试的倒数第一,我预定了,保准科科白卷。”
他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特意补充了一句:
“尤其是你教的数学,拿到试卷后,我估计连名字都懒得写。”
班主任气得快要晕厥了:“你是想要气死我,是吧?”
“别着急。”迟焰皮笑肉不笑,“你还没有给她道歉呢,阎王爷讲道理,是不会收你的。”
班主任指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你……你……”
一师一生争锋相对,蒋温予低着头,缩在迟焰的侧面,大气都不敢出。
仅有的反应是用手背擦干眼泪,偷偷地瞟咫尺距离的男生。
他身上有一股薄薄的青柠味,像是洗发水,洗衣液的余留,清爽好闻。
他们是同班同学,蒋温予听人八卦过,迟焰在开学第一天,就被学姐堵在校门口塞情书。
前两天过生日,堆积在他座位上的礼物如山,几乎全是女生送的。
蒋温予知道迟焰成绩拔尖,却不是世俗意义上的三好学生,性格桀骜难驯。
逃自习,上课睡觉,忘写作业是常有的事儿。
可以说,迟焰是整个锦城一中,风头最盛,最没人敢招惹的人物。
但同窗大半个学期,他们座位一前一后,隔着遥遥距离,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也是在这一刻,蒋温予才对这个走到哪儿,都能带起一阵风的少年有了实质性的认识。
不多时,办公室来了第四个人。
皮鞋叩击地面的动静响起,哭红了一双眼睛,视线模糊的蒋温予,尚且没辨认出来人是谁,便听到班主任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校长。”
校长面无喜怒,威严地走近,迟焰的姿势依然散漫。
校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才收敛了几分,把篮球放到脚边,郑重其事地说:
“校长,我把录音发给您了,我的建议没错吧?老师是不是该给……”
他顿了顿,记不起身旁女生的名字,只知道他们是一个班的。
便用了其他词语代替:“老师是不是该给这位女同学道歉?”
班主任慌了,完全没想迟焰这小子直接联系了校长。
他急切地说:“校长,您听我解释,我是在气头上,都是为了学生好,我是她的老师,希望她考好。”
校长不听废话,在已经发生的事实面前,这种解释毫无说服力。
他沉声说:“师德师风重于一切,先把歉道了。”
校长威压,班主任挣扎几下,发现无果后,不得不对蒋温予说:“对不起,老师刚才的话说重了。”
蒋温予惊吓尤在,抽抽泣泣,没接话。
校长宽慰她:“这件事是你的班主任做得不对,你不要多想,能进我们锦城一中的孩子都很优秀,只要你肯努力,你的成绩会好起来的,更不执着男生女生之间的区别,大家没有区别。”
蒋温予感受到了一点点安慰,轻轻颔首:“谢谢校长。”
校长再看向迟焰,眼神暗示。
迟焰心领神会,主动把手机拿了出来,拍在桌子上。
他熟练地承认错误:“是,我逃晚自习打篮球,带手机,现在这两样都不要了,明天的晨会,我会在全校面前做检讨,保证深刻。”
校长拿他这种不拘一格的性子也是头痛,沉沉地点了点下巴:“嗯,没有下次。”
迟焰不接话,斜了斜班主任,对校长说:“校长英明神武,治下有方,我相信您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的。”
校长没应,只道:“回去上自习。”
迟焰走了两步,发觉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回头望,那个瘦小无措的女生还呆在原地。
迟焰喊:“走啊。”
蒋温予回过神,赶忙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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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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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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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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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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