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诡仙立刻高挂免战牌,谁也不敢再随意出头送死。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盗来了一颗【杀生道果】,得享不完美的长生不死,比那些朝生暮死的凡人更加惜命。
除非解决掉前三场对决的异常,否则要想再忽悠他们去送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上去一个就死一个,这买卖谁愿意干谁干,反正道爷不伺候了。”
“我看大家不如还是散伙算了,我回我的云谷山,你回你的悬空寺,我们的命也是命啊。”
“是极,大不了等三百年后再重新来过。
他后炎开创了人道前所未有之先河,却再也不能继续摸索着前人的道路发展。
说不定不用等到三百年,就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呢?”
这一位显然是个有见识的。
王远前世工业革命开启后,只过了短短一百五十年,就基本上消灭了全世界的皇帝和皇权。
纵使华夏大一统帝国五千年的顽固传统,在这生产力的浪潮下也像沙滩上的碉堡一样脆弱。
奈何,王老爷是个站在巨人肩膀上指指点点的挂批...
教门内部军心浮动,为首的几位【法相】也不敢再继续坐视,急忙凑到一起商讨对策。
撤退肯定是不能撤退的。
连头顶上的天官都在给他们打辅助,谁要是敢跑,百分百第一时间就会被自家大老爷隔空吃掉。
最后还是身为地主的红莲化身一锤定音:
“那便斗阵!咱们集体结阵,排除一切意外,就堵在后炎南下的必经之路上。
只要撑到【屠龙术】发动,我们就赢了!”
“不错,还是斗阵的好。”
瘟天君、拾花天女、丧门星几位【法相】,还有簪花娘娘全都跟着复议,这才算是达成了共识。
其他人也不再有异议。
斗阵的好处显而易见。
在真实的战争中,战略谋划、三十六计、出奇制胜...等等奇谋,实际大多都只止步于中军帐内。
真到战时,再无奇谋妙计施展的余地。
大多数都是硬碰硬,针尖对麦芒的“结硬寨、打呆仗”。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便是这种战术思想的完美体现。
可以说,战争技术越发达,越没有所谓奇谋妙计生存的空间。
放到王远前世,一个很直观的事实就是:
明明我兔都已经四十年没有打过仗了,理应没多少实战经验,为什么还被别人视作顶尖的军事强国?
根源便是“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给劳资炸”的战争箴言。
战争发展到一定层次,所谓战争经验、技术,通通都要向工业体系和经济财力让步。
“一力降十会”才是这世间最强的兵法!
我兔也算是彻底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有兵法有道术的神诡世界,道理也是完全一样,只要我自己不冒险,就算阎王爷来了,高低也得夸我一句内行。
至于应该摆出什么样的阵局迎战,所有诡仙都没有提出第二个选择。
齐齐看向了黑云一角,八道像泥胎神像般一直静静盘坐在地的诡异人影,共同稽首道:
“还请地、风、水、火八位道友出手!”
纵使在一群本就奇形怪状的诡仙中间,他们八人也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两人穿红袍,好似被活活烧死的焦黑皮肤上布满皲裂,从裂缝中时刻都有炽热的橙红色岩浆流淌而出。
在座下积成一滩熔岩小湖,再重新流回他们的体内。
两人披黄袍,身上连一丝丝肉质都没有,完全就是两具泥塑的神像,连眉眼都有些模湖。
两人披青袍,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全是前后贯通的孔窍,一缕清风在这些孔窍中间不断穿梭,发出呼呼的风声。
最后两人披黑袍,身上长满了半透明的肿包,从小到大渐渐膨胀,在涨大到极限的时候便会突然爆裂,冒出一大片云雾。
接着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落到他们的身上,再循环往复。
听到其他诡仙的请托,这八人的反应似是慢了半拍。
等了几个呼吸之后,才突然一起睁开了眼睛。
他们也不跟其他人搭腔,只是驱动脚下的乌云东西南北各据一方,这才手掐印诀,齐齐开口吟诵道:
“四大地风水火,九天之上玄尊。
我行混沌大法,统尽日月星辰。万圣听吾差使,千真遵守坛门。
未有山川五岳,先有玄元四仙。吾奉祖师敕命,移山填海开天!
急急如律令,开!”
霎时。
十六家教门占据的这璧瓦湖南岸,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无穷地、风、水、火一起涌出。
顷刻间又互相融合,混同如一,化作一片迷迷蒙蒙的混沌。
随着一声几乎让天堑江都抖了三抖的巨响。
一大片好像蝌蚪卵泡、肿瘤肉球一样的恶心天境,陡然从这片混沌中挤了出来,一层又一层罗列在战阵之前。
好像这片天地都变得痴肥,在肚子上长出了一层又一层半透明的肉摺。
细数之下,最大的天境有三十三个,小一些的则不计其数。
分明便是天门之外那三十三天的翻版!
甚至就连无生老佛的【住善法堂天】、西王圣母的【太明玉完天】、百眼灵官的【玄胎平育天】...都能在这里找到影子。
等到十六家教门的诡仙、弟子进驻其中,这些减配版的天境顿时变得有模有样。
让璧瓦湖对面的王远他们,有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忽然回到了南天门战场。
“演化混沌,重炼地风水火?这是玄元四仙的门下!”
而更远处的金湖县城中,那些胆敢观望战场的凡人,只是偷偷向着这边看了一眼,便立刻口中哀嚎着发生了畸变。
很快就被城中的御龙直原地扑杀。
在十六位天官中。
黄神、青神、苍神三道君合称“三天”,皆为【不灭元神】。
分别拉拢一批天官建立了自己的神系,互相攻伐恨不得将其他两方一口吞下。
十六位天官中剩下的四个,却各自游离在三方阵营之外,即使从没有抱团,也没有惹来其他天官的围杀。
出现这种局面,大概率是两种情况,一种可能是她们的实力特别强,另一种可能是像海蜘蛛一样特别废。
可惜,这两种情况都不是。
实际原因是她们四个都特别...毒!
地、风、水、火四元尊合称“四大”,正是“四大皆空”里的那个四大。
她们四位代表着构成世界的四种本源,也代表着四种事物发展状态。
地界象征着坚劲的体性,水界象征着流湿的体性,火界象征着温热的体性,风界则象征着轻动的体性。
绝非风伯、雨师那等风、水的下级规则分支可比。
正因为她们代表的路径本质太强、太单一、也太极端,难以用天灵、地灵的方式互相制御。
也导致这玄元四仙,全都是介于【天官】和【诡物】之间的存在。
如果没有大事发生,她们一年到头都未必有几天时间清醒。
先不说群仙之间是否道路相合,就算相合,其他天官也没有谁敢吃她们。
一旦吞吃,最大的可能便是被反向污染、同化,变成另外一个可怜虫。
哪怕是已经正位【不灭元神】的三道君照样不敢。
只是,受到玄元四仙诡异状态的牵连,麾下道脉弟子被吞吃的速度也要远超旁人。
其实那八位青篆诡仙都像【地母黑天】一样,早就被四仙给吃成了空壳,妥妥的八颗“脏弹”!
配合减配版的三十三天,要是再敢随意暴力击杀。
说不定有可能在这天堑江畔人工制造出又一个道化天灾,让大江南北实现彻底的物理隔断。
这个时候。
璧瓦湖北岸,青篆【继圣】刘文成的汇报也来到了尾声。
“陛下,幸亏有【随侯珠】预警,老臣才及时发现了【龙气法禁】的异常变动。
已经确认对面必定发动了针对我们的【屠龙术】和【造龙术】。
如此,老臣有上、中、下三策。
下策:阵局发动必依龙脉,老臣只需去天堑江布置一座逆北斗七星阵,便能在六爻大势未成的时候破掉屠龙术。
梁州现在在龙象道控制下,有他们配合难度应该不大。
坏处则是见招拆招,治标不治本,破掉术法也却与敌无伤。
中策:对方想用【造龙术】吃掉我们,体制之主必在阵中,臣可凭后炎龙气、阵局与之相斗。
老臣有七成把握,能在‘九四:或跃在渊,无咎’时,抓住机会彻底击溃对方的命格,将那位明王打落深渊!
上策:放任对方的阵局继续运行,甚至推波助澜,让后炎的国运越来越盛。
在我方气数达到‘九五:飞龙在天’之时。
靠老臣在【鞭山寻龙术】中留下的暗手,逆转生死位,尽夺禽兽王朝的造化,成就我朝真龙!
这一策战果最为丰厚。
但回报高,风险也极高,要是寻不到对方的破绽,说不定真的能让对方成事。”
刘文成虽然自恃本领高强,却也有顾虑。
【文坛登龙术】对应的学问谁都可以用,并没有像道法那样的源头压制性。
只看谁应用的更纯熟罢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ωωω.χΙυΜЬ.Cǒm
杀生树的气生根隔绝了内外,龙气法禁也没能过江,他看不到城中的情况。
如果对方没有破绽,就算刘文成是【鞭山寻龙】的创始人,也拿对方没辙。
自也不敢互吹大气,影响王远的判断。
未曾想,王远静静听完他的三策后,却是比他还有信心,大手一挥:
“那便执行上策吧。
天京城封闭,卜筮之术失效后,我对别的事情或许没有把握。
但那作为阵局核心的‘太祖皇帝’会不会出问题,我可是太清楚了。
可以说,世间除了始皇帝之外,没有人比我更懂那位大炎的太祖皇帝。
放手去做便是!”
既然王远这么说,刘文成也不再多言,恭声应是:
“遵旨!如此看来,前三场三位诡仙尽殁,明显是无生道准备拿这些给他们助拳的诡仙祭阵。
陛下不防推波助澜。
六日之内,这诡仙死的越多,后炎的气运就越盛,臣的后手就能奏效。
这个时候,阵中那位明王的红莲化身,八成还会‘一不小心’配合我们。
咱们就配合他把这出戏给唱下去,老臣定叫他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个国!”
“甚好!”
王远赞许一声,随手从【彼岸三界】中取出一根好像通体用黄金铸造的钓竿。
正是被度化之后的【青篆诡物?迷离金钩阵】。
能力:提前挂上鱼饵,并预设触发条件和规则,便可以在方圆千里范围内布下一道【迷离金钩阵】。
一界相当于一岸,钓钩可以随意穿透界膜,进入诡境、洞天福地、内景天地...等等地方诸天垂钓。
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有人违反规则,便立刻被钩走全身的精气神三宝,化作一条湖涂吞饵鱼。
【戒律禁忌:迷离金钩阵谁都能钓动,但能不能钓上来,还需要看钓鱼老自己的本事。
钓鱼有风险,收杆需谨慎。
一旦有比钓鱼老实力更高的大鳄咬钩,便会被反向拖拽过去,变成对方的盘中餐。】
也就是当初的始皇帝已经有了大成境兵圣的实力,甚至已经将【皇诏十二律】的晋升科仪完成大半。
保证墓穴中不可能存在比他还强的修行者。
否则他也不敢随意使用这种一不小心就会把钓钩甩到奈何桥的危险【诡物】。
又将一堆能让人诡迷心窍的【罗刹诡骨】,分别挂到一枚金钩上。
它们有的来自【青史留名】、有的来自【万相宝鉴】、有的则来自始皇帝的王库,青篆之上的诡物起码有十几件。
赤篆、黄篆的诡骨更是不计其数。
拎着诡骨和钓钩的组合,坏水儿咕都咕都从王远的肚子里冒出来:
“一群诡仙本就人心浮动,矛盾重重。
特别是在一个各据一方,外人难以窥探的封闭环境里,找个心安理得的理由,让他们放开天性互相吞吃,应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心念一定,便开始隐隐听到那些【罗刹诡骨】上传出了阵阵蛊惑之声。
“人饿了就要吃饭。
教门弟子都是天官圈养的羊羔,早晚都要被吃,天官吃得,你又为何吃不得?”
“与其死在九兵的手里,还不如提前吃掉,提升自己的实力。
况且,你自己能忍住,难道还能保证别人也能忍住吗?
别人吃了,别人变强了,下一个被吃的,说不定就是你了啊。
在漆黑一片的森林里,和其他猎人偶遇,不能寄希望于对方的仁慈,一定要率先开枪,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你也可以提前试探一下。
你拿着刀去找他们,他们惊了,说明他们早有谋逆之心,该杀!
如果没有,说明他们坦然接受,你也不需要愧疚...”
王远满意地点点头,随手甩下了一杆,无数金钩和【罗刹诡骨】顿时一起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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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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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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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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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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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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