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呼呼吹过,让人从骨头里都能感受到阵阵寒意。
而随着月亮高升,染着血色的光华照透世界,此处一众术士身上的四指印也越发清晰起来。
只是指印所在的位置不同,颜色也有轻有重。
桃仙娘实力最强指印最浅,只在凝霜的皓腕上留着一抹淡淡的影子。
而土夫子范璋身上的指印最深,他下墓的频率最高,受到的影响自然也越大,只是比最先起舞的那五个匪寇稍浅一些而已。
【诡异】本就因人、妖、精、鬼、怪异化而生,高明的术士都有制御【诡异】之能。
但【枭神墓】显然层次极高,至少要超过【赤篆】一个大境界。
就连已经【受箓】入道的桃仙娘都没有发觉身上的异常。
众人看似已经从陪陵地宫中平安回来,实则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就受到了【枭神墓】和【朝天户】的双重污染。
像是一颗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轰然爆炸。
等到印记发作,他们或许一时半会儿不会死,却像是老虎手下的伥鬼一样,不断猎杀其他人,然后再一起带回到坟墓。
王远不由悄悄远离了最有可能原地“爆炸”的土夫子范璋,凑到了桃仙娘的身边。
其他人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倒是侏儒一样的郎七悄悄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此时。
前面那十三人边走边舞,已经远离了大陵村的范围,即将进入北邙山。
作为【赤篆术士】最有发言权的桃仙娘,也对他们做出了宣判:
“没救了,直接埋了吧。”
即使他们没有王远的【眼色如绀青相】,看不到手腕、脚腕上的指印,却依旧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至少这些人是不能留了。
桃仙娘在众人中扫视一圈。
“谁来动手?”
即使是术士,对这种连来源都搞不清楚的【诡异】也不免心有顾虑。
“我来!”
话音刚落,满身土腥气的土夫子范璋却立刻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这段时间在给那些陪陵打盗洞的时候,这位本应该经验丰富的土夫子,却因为各种状况而接连失手。
若是能直接打到主墓室的棺椁上方,一根桃木桩就能将“朝天户”轻松解决。
实际却每次都打偏,虽然靠着炮灰够多硬生生趟平了它们,范璋依旧觉得自家颜面大失。
这次有机会表现自然当仁不让。
王远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这位,祖祖辈辈都是盗墓贼出身的土夫子。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土黄色袍子,积年的油灰、污垢几乎让这件衣服变成了油布。
恐怕就算是下雨,雨点落到他的衣服上,也会像是流过荷叶般自动滚落一旁。
背上是一只土黄色的兽皮口袋。
口袋中露出一只带铜环的铁柄,那是土夫子盗墓必备的洛阳铲。
也正是因为历代盗墓贼,在乱世时对北邙山兢兢业业的挖掘,用十墓九空换来了这洛阳铲的赫赫威名。
桃仙娘颔首:
“那就有劳范兄了。”
眼看那一队跳舞的队伍已经到了北邙山的山脚下,开始一步步爬山。
范璋上前一步,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反复揉捻。
很快就以武道非人之身将其中的水分蒸干,变成一蓬干燥的尘土,作为施法的“法引”。
挥手将之一扬,口中急颂:
“中央土宿,总摄四方。黄中理炁,奉命帝房...从天下降,飞摄祸殃!敕!”
然后鼓起胸膛用力一吹,将这片灰尘吹向了那列队伍所在的山坡。
一息、两息、三息...
不等旁观者露出疑惑神色,就忽然感到脚下一阵地动山摇。
轰隆隆....
好似闷雷般的巨响中,王远看到北邙山上腾起一片烟尘,树木晃动间,一整片山坡都轰然垮塌下来。
黄泥、砂石、残枝败叶好像海浪一样倾泻而下。
在眨眼之间,就好似骤然合上的棺材盖一样,将那还在跳舞的十三人通通给埋了下去。
“嘶!”
倒抽一口冷气。
“此术几近天威!”
包括已经入道的桃仙娘在内,众人看向范璋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郑重。
这【山棺邪术】简直威能骇人,虽说是占了今年夏天大涝的便宜,术法本身只是引子。
但若能借助天时、地利,一招下去夷平一座村庄都不在话下。
沐浴在敬畏的目光中,范璋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从褡裢中取出一块布满孔洞的泥块大口啃食起来。
旁人不知,他却清楚这门术法之所以叫邪术,便是因为【戒律禁忌】实在是苛刻至极。
【一、四柱八字考《纳音五行表》,唯土命可修此术。
路旁土、城头土、屋上土、壁上土、大驿土、沙中土,此六土命中“城头土”最为契合,其他亦可。
若非土命者修行,不出一年必定皮肤皲裂,化作砂土崩散而亡。】
【二、每年逢惊蛰日,都必须以土蜂蜂蜡塞耳,躺在一口百年老棺材里待足一天十二个时辰。
期间不言、不食、不动、不眠。】
【三、施法间隔不得低于两刻钟,每次施法过后,需立刻吃下二两由泥土、白蚁排泄物和唾液混合的“白蚁坭”(蚁巢的主要成分)避免异化。】
其实每次施法必须吃土倒也不算什么。
可是只要被人抓住惊蛰日的破绽,找到他躲藏的那口棺材,就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都能轻而易举将之杀死。
这种戒律禁忌自然是邪中之邪。
确认过这些“爪牙”已经全灭之后,众人虽然松了一口气,脸色依旧不好看。
“有些难办了。”
此时,陪陵还剩下三座,距离【枭神墓】一座比一座近,也必定一座比一座邪门。
他们要想在大祭来临时不死,必须将之尽数破除。
用来充当炮灰的匪寇已经伤亡了大半,守陵人中的好手也折损了不少。
此后下墓的风险必定大大提升。
下一个出问题的,说不定就在他们之中。
在王云虎和桃仙娘主持下,趁着众人齐聚,干脆开始分派任务。
“麻家兄弟...”
这个时候,王远却盯着头顶的血色月亮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随着他手上的四指印渐渐亮起,耳边似有幻听。
仿佛正有人趴在自己耳边,小声念诵着什么,那个声音像风啸、像鸟鸣、像深秋肃杀的寒霜,偏偏就是不像人。
刚开始还完全听不分明,但随着《小生死簿》中的三首鬼神发出一声虎啸,那声音也陡然一变:
“天清地宁,永保长生,鬼神自灭,妖魅潜形,敢有违者,押赴九冥...”
“阴阳失序,极作怨声,汝被振者,罪之当鸣...”
这个声音似乎要传授给自己一门十分高妙的道法,却颠三倒四尽是残章。
‘这由【枭神墓】散播的道法,在本质上会是来自那...天书吗?’
王远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小生死簿》明明能压制住桃仙娘给自己种下的桃花印,却直接无视了这四指印,甚至还帮自己翻译起了其中的信息。xiumb.com
就跟当初觉醒【眼色如绀青相】时,《小生死簿》所说自己是受到了某个朝夕相处的【诡异】侵染一样。
这宝贝同样没有干涉。
貌似同源啊!
很快,完成任务分派后,众人脸色凝重地各自散去。
王远却没有返回住处,而是饶了一个大圈重新又钻进了北邙山中。
因为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寅日、寅时,也是【化虎奇术】练法的契机!
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想抢夺好处,至少也要有跟王云虎、桃仙娘他们平起平坐的实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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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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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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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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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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