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王远父母人刚走,茶还没有凉透。
为了巩固地位,无论王云虎心里怎么想,都要好好照顾王远这位前代族长的唯一血脉,顺便也能自小对他施加影响。
雇了婆子将王远养到四、五岁之后,却惊喜地发现这歹命的小子竟然是个痴傻儿。
于是,地位已经渐渐巩固的新族长就放松了警惕,不再多管这个完全无害的小傻子。
甚至撤掉了婆子,干脆放养,让他自生自灭。
显然,那个时候,王云虎还没有跟葛道爷勾结在一起图谋【枭神墓】,也没有意识到王远身上可能潜在的价值。
最多忙着吃绝户,瓜分长房的房舍、田产,顺便收买人心。
因此王远也有机会一消失就是好几天,每当族人以为他已经被山精野鬼害死的时候,却又会遵守和爷爷的约定,忽然重新出现。
实际上就是来到“亡人乡”,投奔了表姐凰妩。
姐弟两个习惯性斗嘴归斗嘴,但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感情极好,凰妩也是除了爷爷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王远演了十几年傻子的人。
少女自然不会将他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
听到王远问的郑重,她也顾不上再吸阳气,轻盈一跃重新回到了旁边的镜子中。
坐在床沿上,用纤白的小手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随即吐出一句让王远身体一震的回答。
“姥姥沉寂?应该是...十五年前!
大约是在你刚刚出生之后没多久,最多没有超过十天。”
大概是这个问题,搅动了凰妩沉淀在心底的记忆,索性将一段十多年前的过往娓娓道来:
“其实我跟姥姥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太久。
毕竟,无论哪个鬼在活着的时候,还不是个人了?
也是在大约十五年前的一天,我忽然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亡人乡’的一面镜子里,成了一个镜中鬼。
身上还莫名其妙地穿上了嫁衣。
好在,不同于那些浑浑噩噩的鬼物。
虽然我生前的记忆同样残缺了大半,忘记了作为人的时候生活在哪里、是什么身份...却十分幸运地保留着理智。”
“那段时间,我在‘亡人乡’里,也见过即将生产的小姨、姨夫还有表情很冷、很严厉的王家爷爷。
但是他们都形色匆匆,每次来找姥姥谈事情都关起门来,不让我听到,姥姥也一直心事重重。
然后没过多久就出事了。”
镜中的美丽少女,抬起纤手隔空屈指敲了敲,似乎从内侧敲到了镜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可惜我无法离开‘亡人乡’中的这些镜面,即使借助眸中的反光,能附身汲取阳气的对象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wWW.ΧìǔΜЬ.CǒΜ
所以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只知道那一天姥姥脸色难看地独自归来后,就直接回归了本体,吩咐侍女都不要再去打扰她。”
“果然,十五年前确实发生了一件波及了我们整个家族的大事。”
听到凰妩的诉说,王远脑海中那一张破碎的拼图再次变得完整了一些。
靠着目前的线索几乎可以断定:
那一年,自己的父母、爷爷、姥姥他们一定是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到了一场与【枭神墓】相关的巨大危机里。
然后大多数都出了意外。
要知道,在王成两人的口中。
王氏一族正是为了看守肆意戕害北邙山和附近县城的【枭神墓】,才被神宫监、大陵司派到了这里。
合理推断,【枭神墓】的看守者,除了只是一介凡人的王氏族人之外,大概率还有自家作为社神的姥姥龙槐婆婆。
在那次发生在十五年前伊厉王大祭当日的事件中,他们虽然付出了惨痛至极的代价,但【枭神墓】为害依旧愈演愈烈。
也极有可能间接促成了,王云虎和葛道爷针对【枭神墓】的阴私谋划。
拿我这个十五年前的幸存者去祭墓,表面是一心为公,私底下定然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大好处!
这个时候就见凰妩微微蹙着精致的眉心,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古怪的事情,就在姥姥归来的第二天。
一队洛阳王府的私兵,带着当代洛阳王的【王命旗牌】,推倒了姥姥的古槐庙。
龙爪槐也在一夜间树叶枯黄,然后姥姥就彻底沉寂了。
要不是这些年龙爪槐一直半枯半荣,还时不时有所回应,我都要以为姥姥已经彻底陨落了。”
“洛阳王?”
王远咀嚼着这个快听出茧子的词。
【王命旗牌】可治军可管民,用在这里便相当于大炎朝王爷们手中的兵符。
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百分百和【枭神墓】有关,牵扯到洛阳王府这一支伊厉王周彝的后代,也在意料之中。
“难道姥姥在沉寂之前就没有留下过什么话吗?”
到了现在,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爷爷是这样,姥姥也是这样。
明知危险在步步迫近,却只能看到一鳞半爪的感觉实在让人抓耳挠腮。
察觉到王远的急迫,凰妩垂下眼眸,似乎唤醒了心底最深处某些不太愿意回想的记忆,有些迟疑道:
“姥姥只留下了一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禁忌:凡念叨,必有知!
不要问,不要想,不要说,不要传,更不要探究。安心在镜中躲过十五年,咱们两家人为这北邙山下百姓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凡念叨,必有知?
这是...【诡异·枭神墓】主动杀人需要遵循的禁忌之一?!’
凰妩不解其意,王远却立刻了然内情。
所谓的“枭”是一种酷似猫头鹰的凶恶猛禽,听觉明锐,最擅长在夜间捕食。
【枭神墓】杀人时会有这种诡异的特性,也完全说得过去。
同时,也终于明白了爷爷和姥姥三缄其口的根源。
正是因为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他们干了什么,牵扯到什么秘密,一概都没有告诉姐弟两个。
这也让他想起了先前在王陵中审问王成两人时的遭遇。
说不定正是因为不知道这条禁忌的两个人,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讨论“枭神夺食”还有【枭神墓】。
这才致使那吃人的【诡异】提前暴走。
不过,王远也清楚,知道【枭神墓】这个概念的人绝不在少数。
那些王氏族人、葛道爷、当初御龙直和神宫监留下的卷宗...
要是只念叨“枭神墓”三个字就会被凭空吃掉的话,不用说远了,王氏宗族恐怕早就被吃光了。
爷爷和姥姥他们保守的秘密,应该远远不止如此。
这潭水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让我躲在大陵村,让表姐躲在‘亡人乡’的镜子里。
他们一致认为,只要能一直小心躲过一个月之后的两百年大祭,我们就可以化险为夷。
不需要知道,也没有必要去冒险。’
‘如果不出意外,二老制定的消极计划确实有可能实现。
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不出意外,意外马上就要发生了。
王云虎和葛道爷摆明了就是要搞个大事情。
《小生死簿》不会骗人,到现在为止志述上的【命运】依旧是‘凶’,要是不主动做点什么,我绝对抗不过去。
现在只能更加小心一点,哪怕得知了那个秘密,也绝对不能念叨出来!’
看到王远脸上阴晴不定,凰妩不由面露狐疑:
“王小远,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吧?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家姐姐?”
想起【枭神墓】的禁忌,王远连忙否认并转移话题:
“没有的事儿,我只是忽然好奇而已。
对了,我来的时候遇到一个术士,顺手摸了他的尸。来,我给你看个好宝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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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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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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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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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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