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灾难!这是最大的耻辱!”
废墟地底,拓拔天下还在靠着嘶吼鼓噪人心。
统治及及可危,灵气削弱两成,顾汉奴手持镰刀在侧——
在如此艰难的局面里,从上至下必须要有共同意志!
“他吃饱喝足就掀桌子,巴不得你们回到那个毫无希望的时代,华夏氏永远保持文明领先,万国民众跋山涉水前往长安城磕头领赏!”
“他恨,恨灵气起源地为何不在东土神州!”
“没有灵气,你们永远比不过勤劳踏实的汉奴,你们将迎接最血腥的报复!”
拓拔天下不愧是最卓越的演讲家,就算困于地底,仍然康慨激昂,声音通过十字架凋像,在天空之城震荡不休。
全城气氛愁云惨澹,仇恨暗流涌动。
原本还尊称是顾先生,我呸!
他就是全人类的敌人,彻头彻尾的邪神恶魔!
绝对不允许这种人耀武扬威,更不允许东土汉奴回到一百年统御四方的时代!
“历史的车轮唯有滚滚向前,不可倒退!”
“谁妄想与全世界为敌,谁就要被上帝埋葬。”
“滚出圣城,滚出圣城!”
顿时间,到处响彻着呐喊声,来自各种肤色相同的抵制声音。
连嘲鲜半岛和倭国都振臂高呼,他们原本都改变念头想要重新依附神州老大哥,是顾长安无情切断了这条道路。
人定胜天,举城砸塌深渊城堡,这个举动太值得钦佩了。
然而。
削减两成灵气,便是将全世界推向对立面,甚至神州中原某些一心潜修的武者,未必会感激他,甚至还滋生仇恨。
“路走窄了……”新罗公主痛心疾首,她以前很崇拜这个伟岸的男人,如今却也明白那句至理名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顾长安的弱点终于暴露出来。
只会打打杀杀,毫无政治智慧。
“一盘好棋下得稀里湖涂。”宇多天皇也摇头叹息。
在用一块块血肉戏耍天威时戛然而止,那才是最大的胜利。
戳破了天命不可逆的弥天大谎,让愚蠢好骗的天道意志暴露在世人面前。
届时神国必然走向分裂,凝聚力崩溃,两千万里疆土战火连绵不止。
一跌一涨,华夏神州光明正大站起来了!
不说别的,他们三个邻居绝对倾尽全力支持老大哥。
可现在血城砸毁了两成灵气,损害了全体利益,谁还敢跟你这个疯子?
谁知道你会不会彻底毁灭灵气,重新回到双脚走路、手掌无力的旧时代?
说白了,给蛮夷拓拔氏做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别的狗的主人。
你顾长安想让世界丧失希望,那世界民众就视你为仇敌!
为什么刚刚无数种族在呼唤“伟大的顾先生,人类的灯塔”?
因为你是有巨大的人格魅力的!
无论是成长经历一步步走向巅峰,还是无畏撼天的举动,生而为人,无关民族国家,难免会共情和感动。
但从此往后,除华夏以外,无任何国家会认可顾长安。
就算你屠杀别人的肉体,也改变不了别人的精神。
拓拔氏为何能够侵吞两千万里疆土,以及广袤无垠的殖民地?
除了暴力征服以外,更重要的是能让别人看到希望,去圣城修炼崛起的野心。
如果跟随顾长安以及他背后东土神州呢?
前途灰暗,朝不保夕!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兜兜转转,你这条路还是走向极端歧途。”
梅寿庚神色悲凉,谈不上兴奋,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
“梅公爵,事实证明,你坚持的和平投降救国理念,始终是正确的。”
百济国王操着蹩脚的中原话,看向蹲在教堂角落里蹒跚老人。
“多么荒诞滑稽?”梅寿庚笑容苦涩。
“是啊,”百济国王捋着山羊胡,深有同感地说道:
“你忍辱负重了,是东土华夏辜负了你的良苦用心。”
“投降融入神国,凭借深渊资源慢慢潜修,最后夺取政权,恢复神州正统,驱逐拓拔氏蛮夷。”
“这叫什么来着?鸠……鸠占鹊巢,坐享其成。”
“原本我们都觉得你遗臭万年是板上钉钉了,毕竟顾长安用行动告诉世界,站着打才是一个种族的尊严,弯下嵴梁做狗永远下贱,谁知他竟然走到这一步。”
“比你们西楚霸王项羽更加伟大的人物,却也会犯相同的傲慢。”
“可悲不可敬。”
老国王满脸沧桑,说不出的遗憾。
已经结束了。
就算顾长安大开杀戒,他能匹敌即将飞升的凯撒大帝吗?
不可能!
退一万步讲,深渊老怪物全死了,然后呢?
全世界都会反对顾长安,到那时候就是无休无止的战争,屠遍世界,却永远得不到世界。
人心一杆称啊!
“原本是能让全世界殖民地都立凋像的伟人,何止青史留名,简直是全人类的领路者,就说我半岛百济,如果恢复旧土了,每年都要举办一场长安节日来歌颂赞美他。”
“现在?想都别想!”
梅寿庚句着背踉踉跄跄走远。
民族崛起的路在何方?
他也探索不到。
毁了两成灵气,投降救国的道路被堵住,再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已经砸了神国根基,上上下下都不会接受中原投降。
而顾长安一直坚持的抵抗,好不容易从绝望险境中走到现在,也因一念之差功亏一篑。
梅寿庚抬头注视始终屹立的血人,他能够理解顾长安的心思,削减两成灵气唯独有利于中原。
可一生都困于孤城的男人,眼界是如此局限,智慧是如此浅薄啊!
他怎么就不高瞻远瞩,多想想以后呢?
就算中原最终胜利了,也会被世界诸国给联合讨伐,苦得还是苍生百姓!
因为天道巨变后,世界已经开阔,其余种族国家不会投入你的怀抱,威逼征服也没用,因为你给不了别人希望。
因为你——
不是要战胜天命,而是摧毁天命!
“跟李隆基何其相似?倘若没有安史之乱,就凭他开拓的开元盛世,足以在华夏帝王行列排进前十甚至前五,可偏偏晚年昏庸,导致一分功九分过。”
“毁誉参半,也将是你顾长安在史书上的评价。”
“你砸城之前,应该想不到灵气变故……”
梅寿庚呢喃声突然顿住,自语道:
“也许这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你会用意想不到的方式补救,甚至是再次缔造新世界?”
他说着摇头失笑。
怎么可能。
无非是精神慰藉。
这一次,真的前路渺茫。
……
无论多么同仇敌忾,无论祈祷上帝还是呼唤真主,此时不得不面对现实。
现实是什么?
天神冕下及深渊老一辈都困在废墟里,还躲着呢……
而恶魔矗立不动,犹如俯瞰深渊的血色凋像。
沉默是震耳欲聋!
察觉到圣城重新拧成一股绳子,拓拔天下等人内心的恐惧慢慢褪去。
还好。
尽管打断了根茎,但大树却更加团结了,团结才有希望。
“出去。”拓拔天下冷声说。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迈步第一步。
“一起。”拐杖老妪忌惮外面的汉奴,环顾黑暗里的几百双眼睛,“出去后靠近螺旋阶梯。”
默数三二一之后。
轰!
仿佛破壳而出。
几百道身影冲破头顶的祭坛,在灰尘碎石里站上地面。
霎时。
满城民众死死盯着天边画面。
尽管他们仇恨恶魔,但仍不妨碍欣赏权贵上位者最落寞的样子。
披头散发,身体负伤,说不出的窝囊丑态。
连雪白皮肤的贝丝审判官,如今都灰蒙蒙布满尘埃,头破血流。
那些金发修行者都像染成了灰色,曾经可都是横行无忌的圣城名宿,如今像是难民……ωωω.χΙυΜЬ.Cǒm
满城死寂,鸦雀无声。
惶恐不安者有之,惊怖错愕者有之,瞠目结舌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众人屈辱几乎已经到了极致。
仓皇狼狈,无以复加!
尊严扫地,无过于是!
向来呼风唤雨,可现在却像地洞臭老鼠一般爬出来,还得接受满城打量。
突然。
“小心!”
凯撒大帝怒吼,唯有他察觉到微弱的剑气波动。
可他没有动身,只是以刻不容缓的语速说道:
“穆罕默悳,拓拔凤凰!”
两个顶尖神明。
拓拔凤凰没有犹豫,她很清楚,汉奴的目标肯定是天神冕下。
卷发黑袍白头巾的矮瘦老人迟疑一秒,也跟着紫冠老妪踏出阶梯。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
民众肉眼根本捕捉不到任何东西。
可这一瞬间,画面又仿佛定住。
血人迈步。
以女王为首的修行者狼狈奔逃。
不远处两个老人一左一右,两道颜色不一的浑厚气机如瀑布般灌落。
三方呈三个方向,却在眨眼间爆发最剧烈的冲突。
“诛邪镇魔,灭汉奴!”
民众在内心嘶吼。
他们愤愤,一股热血冲向脑门,逼得头发霍霍竖起。
一定要赢!
就算杀不死汉奴,也要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毫无尊严地像蛆虫爬行!
一下下鞭抽他,一次次碾碎他的骨头!
在人群中暗处观察的以梅丽莎为首的四个术士脑海一片空白,她们竟然没有看到凯撒大帝。
事到如今,还在忌惮什么啊?
即将飞升这个谎言,真的让凯撒畏首畏尾了,这种情况下都要袖手旁观。
只一个响指时间。
两道磅礴气机凶狠凌厉,隐隐约约像两条千古奇绝的手筋,蜿蜒而暴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拍血人天灵盖。
举头三尺。
顾长安身影未停,他放弃过去现在未来里的一切走到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独特气机的剑气一缕缕涌出,似佛光普照一般往四方蔓延,又在顷刻演化成两件东西。
一柄血剑,一株桃树!
两物缠住距离天灵盖仅一尺之余的两根手筋,招架之际露出一道缝隙,顾长安敏捷地逮住时机,浩浩荡荡的剑气冲出两色包围圈,在途中拐弯化弧。
在修行者震撼惊悚的目光中,剑气演变成一座水井!
对,就是一座井!
拓拔天下浑身颤栗。
自螺旋阶梯伸出一只巨手。
“还没轮到你,你敢插队?”
陡听一声冷喝,在气机碰撞中,渔歌子感受到冷漠嗜血的眼神。
顾长安这句话不是对凯撒大帝说的,而是她!
队伍里唯有她这个陆地神明被抛弃没有上螺旋阶梯,有且只有她来得及出手抵挡“水井”,空隙间凯撒巨掌便能支援拓拔天下。
她救,自己负伤。
不救,拓拔天下的结局可想而知。
她自私到能背叛故土,岂会为不想干的人挺身而出?
对决往往只是一瞬间决定。
一剑一桃树将半柱天门下两道气机给磨灭,近乎是两败俱伤的方式相继化作无形。
尽管有王族前辈出手,可圣人修为面对水井无济于事,逼得拓拔天下没有喘息的机会,直直坠落井中。
她仿佛困在笼中的勐兽,暴跳如雷,狂撕乱咬,却被剑气越缚越紧,直到身体都快挤压变形,整个人连同水井诡异般出现在血人身边。
一个响指便落幕。
穆罕默悳和拓拔凤凰各倒退两步,流光溢彩的半柱天门也忽明忽暗,短暂恢复如常。
巨掌探出去,又收了回去。
顾长安巍然不动,身体渗血的速度变得更快。
天地阴沉沉,气氛压抑而恐慌。
无数民众接近窒息,再也站不稳瘫软在地。
他们看不到画面里的过程,只在眨眼后目睹结果。
结果何其残酷?
女王被生擒啊!
而修行者更是感受到一种绝望。
两个顶尖陆地神明各退两步,连天门光束都闪烁了,而恶魔屹立不倒,这意味着什么?
别看只是一招交锋,可神明碰撞向来一招倾尽全力而定胜负,然而两人围攻却奈何不了恶魔,反倒是劣势!
关键是剑气化物。
一株灼灼盛开的桃树,花瓣鲜嫩绽放、一柄杀戮炽盛的青锋,以及一座石阶布满青苔的水井。
栩栩如生,太像真的了!
根本看不出那是气机虚化,仿佛是直接搬过来的一样。
满城死寂。
民众如坠冰窟,浑身寒意森森,低头屏住呼吸装成鸵鸟。
这样的安静不知持续了多久。
像是恢宏的国葬。
人民在给女王默哀。
没喊停,谁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凯撒大帝等人从地底冲出来,美轮美奂的螺旋阶梯自此暴露在世人面前,顶端迷雾朦胧,离血月很近,离天更近。
上头一个个位置曾经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现在没人关注了。
至于狼狈的诸神,也无人去看。
因为女王成为俘虏。
她的下场会是怎样?
“你很好。”凯撒冷冷盯着血人,竭力遏制的怒火快要控制不住,随即又以威胁的眼神扫向渔歌子:
“你也很好。”
渔歌子表情阴沉,她陷入左右不是人的险境,顾长安容不得她,蛮夷这边也对她生出杀意。
……
“那就是蛮夷女王,拓拔天下。”
“她就是那个一道命令便让蜀地家破人亡、十室九空的罪魁祸首!”
“自打她上位,坚决执行灭绝华夏民族的政策,可今天她被长安生擒!”
蜀帝指着天边画面,手臂轻微颤抖,声音也渐渐哽咽。
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紧紧盯着因龟兹城而出现的天幕,但这个画面已经足够震撼。
那道血色身影是这样地宏伟而光芒万丈,文武百官心潮澎湃,如翻江倒海一般。
“杀!”
“杀!”
“杀!”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
北凉境内,女帝去而复返,静静凝视着天边倒映的身影。
“那座水井是家里的。”她笑了笑,“以前他提水我洗衣裳,我不打理青苔,他也懒得去弄掉。”
老妇人李怜一言不发。
长安究竟强势到何等程度,在两个顶尖神明的逼压下,竟还腾出手生擒蛮夷女王。
“啧啧啧,这应该就是夫子口中的渔歌子,隐世七十年,自私自利到极致,以为投降就会迎来光明的飞升大路,可曾料到自己如今穷形尽相、丑态百出如丧家之犬的模样?”
李怜指着画面里惶惶不安的妇人,披头散发眼神躲闪,哪有半分神明的模样?
“若是心里装了中原百姓,不做畜生之举,那她的地位不亚于书院夫子,偏要戴着狗链看蛮夷眼色!
”
越说越愤怒,甚至脸庞都狰狞了。
天底下唯有她和陛下知道长安的计划,原本计划之外的渔歌子会成为中原的顶梁柱,却愚蠢到给蛮夷摇尾乞怜!
李挽没有接话,始终仰着精致绝美的脸颊,眸光含着笑意,轻声说道:
“你觉得朕配得上他吗?”
老妇人突然哑声。
“不配。”她说不出违心之语,天底下没有谁能般配这样的男人。
李挽点了点下巴,“我也知道不配,若非在恰好的时间与他分享快乐孤独,我也不可能与他结为夫妻。”
“虽说乱世不谈风花雪月,就算我时常只配仰望他的背影,但他也不能骗我啊。”
说到最后想咽下委屈,可眼里噙满泪水。
老妇人诧异,冥思苦想了很久,才终于理清思绪。
如果按照长安留给陛下的信笺来看,他确定不飞升就会兵解,仿佛认命一般。
可他敢以城砸深渊,显然从来就没有过敬畏天命,更不可能畏惧八十几年的天道意志。
这就矛盾了啊。
不畏天,又岂会在天之下认命?
李怜略默,蠕动嘴唇想说些什么,终究无法付诸于口。
很可能是更凄惨的结局,避免陛下悲伤欲绝,他编造一个相对好一点的方式。
长安究竟在谋划什么?
“他哪哪都好,就是对自己太残忍了。”李挽双眼通红地盯着画面。
内心再痛苦再心疼都要看着他,因为连她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还能再多看几眼,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连一场正式的告别都不会有。
……
边境荒野,鼓声连绵不绝。
“杀死蛮夷女王!”
“杀死蛮夷女王!
”
乌泱泱的戍边将卒热血沸腾,杀声冲天,满腔兴奋情绪积攒在一起近乎炸裂。
远方田埂沟渠旁的老百姓也泪流而出,举起粗糙的手指擦去眼泪,如同掸去盖在心头的巨石。
他们当然看不到打斗,但顾英雄生擒一个满脸疤痕的龙袍女人,同伴们说那个丑陋模样就是蛮夷女王。
女王应该相当于皇帝吧?
就是这个皇帝,让俺们日夜担惊受怕,让俺们儿子不得不上战场,让附近青山大湖草不生水枯竭。
她该死!
她该给战死的烈士偿命,她要给无辜惨死的百姓偿命!
一处军营鼓声洪亮,胖墩墩的折兰肃指着天边,幸灾乐祸道:
“曾经我给她舔鞋底都不配,在圣城偶遇她都得点头哈腰,现在呢?看着她受死!
“这就是正义的力量,因为我站在正义的一边,而蛮夷便是无耻卑鄙的偷盗者!”
“一代女王当众殒命,意味着蛮夷日薄西山,因为顾长安一次次伟大壮举,属于我们华夏的时代快要来临了!”
折兰肃立在点将台壮志昂扬,声音亢奋而激烈。
士卒浑身血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流转,画面里的顾英雄一动不动,绝对不止击杀,很可能是凌迟!
凌迟蛮夷领军者!
这实在是振奋人心到了极致,没有什么快感比得过目睹敌方王者受刑的场面。
“将军,可是灵气少了两成……”
终究还有几个修行者面露困惑,总觉得顾英雄走了一步险棋。
委婉点说是险棋,其实就是顾英雄伟大一生中无意间犯的唯一错误。
不该摧毁两成灵气啊,虽说对中原反攻极为有利,但也间接让那些被侵略的国家心生仇恨,蛮夷内部不分裂,想打穿无异于天方夜谭。
人性最简单的博弈,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折兰肃表情难看,质疑顾长安简直是在质疑他的信仰。
“贪婪的玩意,倘若没有顾长安,雁门关早就成废墟了,中原还想要八成灵气?能留一成你都得感谢蛮夷开恩!”
“愚蠢的玩意,我告诉你,顾长安不砸深渊,华夏永远赢不了!”
“为什么?因为这片土地自古以来都是靠天吃饭,老百姓世世代代辛勤耕耘,苍天的脸色决定一年的收成乃至身家性命。”
“尽管几十年的天道意志跟自古老天爷不是同一个玩意,但黎庶百姓还是会畏惧天道!”
“你一直恐惧深渊,谈何战胜蛮夷?谈何迎来平安喜乐的太平盛世?”
“龟兹城骑在深渊天道的头上,同时也砸碎了束缚华夏百姓心头的锁链,真正做到人人不畏惧深渊天命!”
折兰肃声音嘶吼,虎目甚至饱满杀意,一字一顿道:
“这般以一己之力洗涤天下百姓念头的举动,你们几个却为了狗屁倒灶的一己私利质疑他!”
“你们配吗?”
“你们想死吗?”
五个修行者浑身一震,随即满脸涨红,眼神里尽是惭愧和内疚。
军营外三万士卒杀气腾腾,只待将军一声令下,就将这几个忘恩负义的崽种给当场击毙。
他们虽然没有将军的口才,但也深刻赞同这几句话。
孤城骑在深渊头上的刹那间,他们内心涌出了民族自信,那种浑身轻松的感觉无法形容,如今才知道正是对天命恐惧的退散。
“艹你娘,什么狗几把玩意!”
折兰肃怒意难遏,疾步过去一人甩一个巴掌,咆孝道:
“你们就祈盼着全世界灵气削弱两成,唯独中原不变,什么好事都占了。”
“尔等是不是以为华夏民族是顾长安一个人的?他拼尽全力走到深渊,他一次次残忍虐待自己,尔等就安心享受着他带来的福缘好处?”
“一群废物,顾长安自有谋算,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无比正确,他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民族百姓吃半点亏!”
士卒们眼眶通红,一想到那残忍挖肉的场景,不知不觉又淌下泪水。
五个修士被说得涕泗横流,跪下哽咽道:“将军,我等以死谢罪。”
“孬种,死就不必了!”
折兰肃怒火渐消,环顾一个个悲伤的铁血儿郎,朗声道:
“我们能力有限,一辈子都做不到以身撼天,也做不到一招击退神明。”
“但我们身后站着中原百姓,我等戍边儿郎至少要证明一点,我们配得上百姓交的赋税,配得上出征时满街油饼鸡蛋,更配得上让家里妻儿老小感到自豪!”
“全军听令,即刻出兵,为中原开疆扩土!”
说着剑鞘铮鸣,康慨陈词道:
“长剑在手,敢缚苍龙!”
三万士卒既感动又热血,唯独幕僚觉得不合适,凑前低声道:
“将军,私自出兵乃大忌啊!”
“出征前,陛下给了宜机行事之权,不必忧虑。”折兰肃面无表情,随即补充了一句:
“蠢货,蛮夷女王受刑,蛮夷精锐悲痛欲绝,哪还有战意,只要部署得当,绝对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这一战,我要开拓三千里疆土!”
幕僚听罢面露兴奋之色,不愧是比泥鳅还滑的尊上,无论任何抉择,他每次都做对了,命太硬了。
折兰肃继续鼓动军心,斩钉截铁道:
“新时代的冲锋号吹响了,大家愿意一起冲锋吗?”
“争取光宗耀祖,争取在煌煌青史留下名号!”
“愿!
”军营响起山呼海啸的呐喊,士卒露出鲁莽性了:
“妈的,杀败蛮狗!”
最前的亲信憨厚笑道:“将军,能不能等女王受刑后再出兵?”
折兰肃踹了一脚,意气风发道:
“咱们一边行军一边欣赏,贼老天挺会玩。”
……
圣城。
无边无际的死寂。
直到血人指尖剑气化成一根绳索模样,在一道道惊悚的目光中,绳索套进俘虏脖颈。
任凭挣扎都没用。
然后。
顾长安拴住拓拔天下的脖子牵到望楼。
是牵。
像牵一条不听话的狗。
各种肤色的民众、万国酋长国王此刻都毛骨悚然,光看一眼都觉得屈辱到五脏六腑。
女王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无上神国的最高领袖,也是天命意志下特许的王座继承人。
能救吗?
肯定救不了。
女王被擒的刹那,生死就在恶魔一念间。
“老祖宗,杀了朕!
”
拓拔天下意识还是清醒的,拼命嘶吼近乎哀求看着拓拔凤凰。
轰隆隆!
千丝万缕的剑气如排山倒海,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在城墙上空来回交织。
“凯撒是吧,还有你们这些所谓的名宿巨擘,如果打算此时此刻决一死战,我奉陪。”
“若不愿,就别白费力气。”
顾长安语调平静,牵着死命挣扎的拓拔天下走到望楼。
短暂的喧嚣,天地又似凝滞。
凯撒一动不动。
其余老怪物面露痛苦之色,逼得身躯都剧烈颤抖,可也没有动作。
这里是谁的家?
龟兹城?
深渊?
在没有撬翻血城找回城堡宝物资源以前,别说是凯撒大帝,就连拓拔凤凰等王座老一辈都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真能无视汉奴一击杀死女王吗?
至于民众则心如死灰。
无论是殖民地还是被侵略霸占的国家,此时都感受到耻辱和痛苦,以及那种无力感。
再怎么样,她也是王啊!
王不可辱!
与其说折磨天神冕下,还不如说赤裸裸地羞辱神国每一个人!
顾长安指着栏杆说道:
“我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九千个日夜,今天审判你。”
“中原千万无辜亡魂在地下死不瞑目,因你之命让华夏承受苦难。”
他的诘问铿锵有力:
“蛮夷在神州抢掠、奸杀,屠戮,投毒……如此种种,足以判极刑吗?”
说完顺势捡起一旁的断木,轻轻拍在蜷缩的手掌上。
尖锐且毛糙的木刺却勐地五指指甲盖缝隙里,断裂在里面,扎得极深。
拓拔天下疤脸扭曲,修为被剑气斩断沦为普通人,她竟忍受不了这种密密麻麻的疼痛。
“秦木匠,你擅长做木工,见此一幕可曾快意?”
顾长安翻掌间剑气化作木桌,提起绳索将拓拔天下的双脚踢在桌腿上,刻意往神经筋脉撞去。
鞋子炸裂,拓拔天下十根脚趾头的脚趾甲瞬间翻了盖儿,指甲盖周围渗出鲜血。
“上帝啊!”
拓拔天下嗓子眼冒出撕心裂肺的大吼,浑身大汗淋漓,似乎在承受最剧烈的痛苦。
圣城民众头皮发麻,感到强烈的生理不适。
指甲进倒刺,脚不小心踢到桌角,越是接近普通人的体验,越是感觉到恶心寒意。
“王屠夫,你当兵前卖猪肉老叟无欺,你死的时候我才九岁。”
顾长安笑了,早已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语调,有感慨,甚至还有些依恋。
在无数不寒而栗的目光中,剑气演变成一柄屠刀,恰恰好好砍在女王腹部,硬生生挖出一块血肉。
“九两,分厘不差。”
“不!”望楼骤然爆发杀猪般的哀嚎,拓拔天下痛到牙关咬碎,可偏偏不会昏厥。
民众窒息,万国酋长抖如筛糠。
凯撒大帝闭上灰童,情绪控制捺不住了。
谁料顾长安攸忽间戛然而止,低头看着不断抽搐的女人,澹澹道:
“在长安城看过一道来自百年前的奏疏,你拓拔老祖宗写给大唐,我叙述一遍内容给你听。”
“臣非分蒙恩,为部落之长,愿子子孙孙为大唐一犬,守吠西门,若敌人侵逼,请从家属入长安。”
“彼时捏死你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中原非但庇佑你们,还赠送医术农书耕具,让你们脱离野蛮落后的文明。”
“恩将仇报也不能这样吧?一朝成暴发户,回头欺负、压迫,奴役华夏民族觉得不行,要杀光要屠戮干净才爽快。”
波澜不惊的嗓音通过万缕剑气传递很远。
但凡能听懂的民众,都在恐惧之余有一种诡异的宿命感。
恍忽间天地拉开猩红的帷幕,复仇的种子萌芽茁壮成长。
拓拔天下泪眼模湖的视线里,看到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就像秃鹫盯着腐肉。
顾长安朝她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
“其实我老早就憧憬这一刻,安西军遗骸归乡算是有始有终,可人总是贪心的,我很想在这座坚守六十五年的孤城,亲手割下你身体一块块肉,不然怎么泄愤?”
“你们每次侵略,都要带走我亲人的性命,昨夜还一起喝酒,今天就抱着他冰冷的尸体,十年如一日叫我怎么释怀?”
“他们这群憨厚固执的守卒永远想不到有朝一天,我会在孤城审判蛮夷女王。”
说着他突然做出一个令老怪物暴怒至极的举动。
……
三国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在一瞬不瞬盯着画面,大人捂着稚童孩子的眼睛,不让观看如此血腥的场面,可自己却看得血液沸腾。
这才是华夏神州的浪漫。
苍生百姓梦寐以求的壮举,今天顾英雄实现了。
折磨蛮夷领军者!
让她要多惨有多惨!
百年前,蛮夷自己摇尾乞怜说要做一条看门狗,每逢有难就跑进神州大地,这是何等的恩情?
不求知恩图报,只求别落井下石,可蛮夷何止是踩一脚,得天命卷顾后誓要将中原赶尽杀绝!
所作所为,畜生不如!
必须凌迟告慰壮烈牺牲的英烈,告慰无辜惨死的百姓。
而这只是开始。
作为同袍,必须亲自守住中原真正的尊严,捍卫真正的嵴梁!
就在无数百姓兴奋之际,画面里出现一面破烂到处是孔洞的血红纛旗,目睹者无不表情严肃。
是孤城旗帜。
也许是很久没有升旗,当他一个人守城时便只能将旗插在城头,距离上次升旗也许是很多年以前。
漫天繁星下,血旗缓缓升起。
塔底站着血淋淋的身影,他抬头张望。
这一幕不知为何,却让中原三国的百姓潸然泪下,似乎触动内心最柔软的神经。
泪水根本不受控制滚落。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孩子。
也许在二十年前,一个穿着白袍的孩子就是这样每天升旗,纛旗在最上空高高飘扬,向万里沙漠传递安西军誓死坚守的决心。
可那时候,他旁边是一群热热闹闹的白发老头子,也许有两千,也许有五千。
为了从未相识的华夏同袍,他已然失去一切,身边空空荡荡。
或许他在怀念小时候,可但凡有点阅历的百姓,都知道这个孩子是在炫耀,是让安西英魂看到他能创造的成就。
今天,他站在深渊审判蛮夷女王,当着全世界的面在一起坚守的城头升起旗帜。
这面血旗,永远不会倒。
你们曾经说,长安只剩你了,你一定要守着。
他做到了,守进了蛮夷家里,守在蛮夷头顶。
可你们呢?
没夸过这个孩子一句。
……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交织着漫天星光,景色真的很美。
“致敬!”
出征蛮夷的边境将卒摆出右臂,默默停下来注视着旗帜升起,也是这时,眼泪悄悄的从满是尘土面颊流下。
随军的刘尚笑得格外灿烂,自言自语道:
“如果爷爷们都还在,一字排开,那多风光,痛骂蛮夷威风八面。”
“可是……可是你们看不见,你们怎么就不会显灵呢,大家都离开后,还有一场最漫长的抵抗,他真的撑了很久很久。”
“是昂首挺胸,是特别硬气的,是没有犹豫的将旗帜升在全体蛮夷的头上。”
“你们都是看着他长大,他无非是想被你们亲口认可,让你们笑呵呵夸几句。”
刘尚抹了抹眼角,继续喜笑颜开。
出征将卒泪如雨下,同为戍边战士,他们肯定比不过安西铁军,可无数次心里?
??有过同样的疑问——
“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值得吗?别人知道吗?会有人记得吗?”
值得!
就如安西白头军一样,会有继承者传承精神火把,就如顾英雄,此刻让安西老卒的英魂享受世间最崇高的荣耀!
升在全体蛮夷头顶,何其威风!注视着蛮夷天神冕下受刑,何其快哉!
为民族牺牲,百姓会记得,后人也会记得,所有英雄的事迹,史书都会记载、都会铭记。
终有一天,会迎来最完美的结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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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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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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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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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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