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笑笑,答:“应该的。”
贞儿上了马车坐定,白苏转身放好她的行李,驾着马车到城外与物资车队汇合。见白都尉接回一个姑娘,车队的年轻小伙子们开始起哄:“哟,就说一大早白都尉就不见踪影,原是去接小娘子了。”
“白都尉速度可以啊,在临东公干半个来月,还有意外收获!”
“哈哈哈……”
白苏听着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颇有些尴尬,瞧瞧钟姑娘,也是一脸不自在,他怕她生气,赶紧制止:“嘿!别瞎说。这姑娘是我表妹,回境安捎带着一起。”
“哟,什么时候白都尉在临东还有亲戚了?”一个小将接茬儿道。
白苏举起巴掌做恐吓状:“再说打烂你的嘴!一个个一天干活儿没见多机灵,敢情把心思都长在嘴上了?赶紧都上车,准备出发。”
小将们笑笑,都跳上了车。车队就这么浩浩荡荡往境安城行去。
白苏原本是要骑马的,但是怕钟姑娘一个人坐车无聊,就也跟着坐上了马车。“钟姑娘,不好意思啊,手下这帮小子就是嘴巴坏,心肠都是顶好的,你不要介意啊。”
“无妨。”贞儿回道,然后转头掀开帘子去看窗外的风景了,没有再说话。
白苏觉得二人就这么干坐在一起有些尴尬,行了没多远,就下了马车骑马去了。
白苏的马始终保持在与贞儿的马车并行的位置,间隔也不远,贞儿只要愿意,掀开帘子就能和他说话。可是这一路,贞儿除了偶尔向白苏提出停车休息的要求之外,再也没有和白苏多说一句话。
车队行了三日,终于到了境安,进了城,贞儿从车窗看出去,那是与永乐完全不同的景象,房屋低低矮矮透着灰灰的颜色,街道并不宽敞,道路两旁的店铺摊位售卖着各色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人们穿着大不相同的服饰,说着各种各样的语言,却依然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看得出这是个包容的地方。
不一会儿,车队就到了境安城府,白苏下了马,与府卫说了几句,然后引导车队拐进了府侧的巷子里。贞儿的马车孤零零地等了片刻,白苏钻进来,说:“今日我得将这些东西都交库,有得忙了,你准备去哪儿?我先送你过去吧。”
“我……没关系,你忙你的,我自己走。”说罢,贞儿就起身准备下车。
“你带着这些行李一个人怎么走?”白苏问。
贞儿有些局促,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白苏见状,说:“你没处可去是不是?要不这样,我去给魏将军说一声,你先在府里休息,等我忙完带你去找地方安置?”
虽说白苏是询问的口气,但是说完这话他转身就下了马车,不容贞儿拒绝。
进了府,白苏没有寻到魏虎将军,只有曹长史在府中批阅公文,于是他向曹大人借了一间厢房。贞儿跟着白苏进府向厢房走去,曹德友远远瞧着二人,微微一笑:“小夫妻还真是恩爱,去临东出公务都要一起。”
贞儿一整个下午都在厢房待着,她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其实内心早已涟漪四起,这里可是境安城府,是阿睿出生长大的地方,她所在的房间,也许以前阿睿在这里玩耍、在这里小憩、在这里哭闹……贞儿摸摸肚子,心揪成一团。
白苏一直忙到晚上才来接贞儿,一见面就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贞儿答。
“也是,怪我忘了,”白苏摸摸脑袋,“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白苏驾着马车载着贞儿来到了境安城有名的夜市,在此之前,贞儿几乎没有在晚上出去逛过,虽然听说永乐的夜市也十分热闹。
“整个西境以前都是没有夜市的,老安远侯收了和裕部以后,西境安稳,才逐渐有了夜市,再后来安远军平迦叶,湖赫部归降,西境越来越好,境安城的夜市也越做越大,如今已经是西境数一数二的了。”白苏向贞儿介绍说。
贞儿钻出马车,与白苏并坐在前面,她要好好看一看这热闹的夜市。沿街两边是各种各样的美食摊位,有精致的茶点,西北特色的烤肉,冒着热气的锅子,不知名的各色炸果子……食客们络绎不绝,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贞儿被这人间烟火气吸引着,不经意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马车最后在一家酒肆门前停了下来,白苏说:“这家,很有名气的,是永乐来的厨子,走,带你尝尝去。”
“不用了,我从永乐来,还吃永乐的菜,没什么意思,我们就吃点别的吧。”贞儿说。
“你可以吗?我是怕你吃不惯,才带你来这儿的。那走,我带你去一家本地特色的店。”白苏看贞儿难得的情绪高,高兴得很。
不一会儿,马车就行到了夜市偏僻处,店家是一对老夫妻,店里只卖两样东西,就是羊汤和土坑烤馍馍。老夫妻见了白苏,笑着迎上来:“白都尉,你来啦!”
“嗯,来了,老样子,上两份。”白苏跳下马车说,然后转到另外一边接贞儿下车。
老夫妻看看贞儿,会心一笑,回到:“好嘞!”
白苏与贞儿走进店子,地方不大,也没有其他人,贞儿不解为何白苏会带自己来这样一家店。白苏似是看出了贞儿的心思,坐定后,说:“你别看这家店子不大,人也不多,地方还偏,但是它好吃啊,这老夫妻这么多年就做这两样吃食,叫什么来着,哦,对,匠心!哈哈。”
一会儿功夫,羊汤和馍馍上了桌,冒着腾腾热气,白苏说:“快,尝尝,趁热。”
贞儿吹吹,尝了一小口,很烫,就放下了。白苏见状,跟老夫妻要了小勺,递给贞儿,说:“喝这个汤都是抱着碗的,怕烫着你,给你把勺子吧。”
贞儿听完,拨开勺子,说:“不用。”
“你把馍馍泡进去,很好吃的。”白苏教她说。
贞儿就把整个饼往汤里沾,白苏见了赶紧接过她手里的馍馍,细细掰起来丢进她碗里,说到:“不是你那样的,要这样。”
老夫妻在一旁看着,笑眯眯地说:“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白都尉带姑娘来。”
贞儿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搭话。其实要说这汤有多好吃,贞儿倒还真不觉得,但是她还是尽量把碗里的汤和馍馍都吃完了,白苏看她吃完,开心地问:“是不是很好吃?”
“嗯,还好。”
白苏听出贞儿的语气似是有些勉强,说:“你是不是吃不惯?我就说带你吃永乐菜吧。”
“嗯,就还好。”贞儿又说。
“这汤很像我母亲做的,所以我很喜欢。”白苏解释说,“你吃不惯正常的,明天带你吃别的。”
“你?”
“哦,我家在原西境与草原三部的边界,我母亲在我八岁那年去世了,死于草原三部的偷袭,我后来通过远方姑姑的推介,进的安远军。”白苏轻描淡写地说。
贞儿听完,有些心酸,改口说:“挺好吃的。真的。”
白苏笑笑,付了钱,贞儿起身,牵了牵衣裙,这个动作,让略微突出的小肚子在她纤瘦的身体上明显了许多,老夫妻瞅着他们,笑道:“慢走啊,白都尉,以后常带夫人来呀。”xiumb.com
贞儿有些不淡定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他的夫人。”
“大娘老伯,这是我表妹,来境安玩儿的,你们误会了。”白苏也替贞儿解释道。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慢走慢走。”老夫妻笑着向他们挥挥手。
走出店子,贞儿想要消消食,就没有上马车,二人牵着马车沿街走着,漫无目的。白苏问:“想好去哪儿了吗?”
贞儿摇摇头,“我打算找家客栈先住下,至于以后,再说吧。”
“你一个姑娘家长居客栈?这日后你越来越不便怎么办?”
贞儿摇摇头,想起了红烛,若是她还在,就有人陪她照顾她,她也不至于觉得如此孤单害怕。想着想着,贞儿眼圈就红了。
白苏想了想,说:“你若是不介意,跟我回家吧,虽然不大,但还是有几间房子的,住的开。哦,当然,你若是介意,那就和马车一样,当是你租我的,租金绝对比你住客栈便宜。”
白苏的话,显然把“钟姑娘介意或不介意”的情况都预想好了,贞儿还能拒绝什么呢?贞儿轻轻点点头,跟着白苏一路走回了家。
正如白苏所说,宅子不大,但是也有两个进出,比慈云寺的小院大得多,白苏把贞儿的东西都搬进来,说:“你住后院,安静,方便。我住前院。你放心,我通常都住在军营,不常回来,不会打扰到你。”
“嗯。谢谢你,白将军。”
“别叫我将军,我也不是什么将军。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贞儿看着眼前的白苏,之前的讨厌一点儿都没有了,反而多了一丝感激和心疼,她感激白苏这一路待自己的不错,感激他没有打听过自己的身世,心疼他十岁起就孤苦一人,心疼他如此清苦中仍保持着乐观。她说:“既然你和别人说我是你表妹,那我就叫你一声苏大哥吧。”
“嗯,都行。”白苏笑了,“那你早点休息吧,东西放着明天再收拾。”
贞儿走进后院的卧房,见里面十分整洁,应当是白苏的卧房,心里实属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天色已晚,依照白苏的性格,他一定是不允许她有什么异议的。
在境安有了“家”,贞儿安心了许多。白苏确实不常住在家里,贞儿闲来无事,把宅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妥妥帖帖。白苏休沐的日子,就带着贞儿四处走走,给她讲讲境安的故事,让她熟悉这边的环境和风土人情。除了没人在身边伺候,贞儿的生活与在安远侯府没有多少差别。家里有了贞儿,白苏也对家多了几分牵挂,以往赋闲的日子,他都不会着急回家,而是约着三五好友喝喝酒打打猎什么的,孤独惯了的白苏,一下子也体会到了有“家”的幸福。
一次无意间闲聊,贞儿才得知,白苏这宅子,原也是他远方姑姑的一处老宅,因为瞧着白苏一个人孤苦无依,才借给他居住,后来白苏的姑姑离开了境安,与他断了联系。白苏笑着说:“掐指算来,这宅子我都白住了十来年了,权当是替姑姑守着了,免得慌了废了或者被别人占了去。哎,所以说,我也是个无家无产的人,以后哪个姑娘愿意跟着我哟!”
“苏大哥这么好的人,多得是姑娘愿意跟。”贞儿回说。
“哈哈哈,多谢贞儿妹妹夸奖。”白苏故意退后一步,对贞儿作了个揖,贞儿也没有再拒绝他叫自己“贞儿”。
两个人都笑起来,春日的暖阳照在他们脸上,格外明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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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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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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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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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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