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西去无故人>第1章 沈贞
  元德六年秋,西境战事捷报传来,大宁皇帝沈易安心情大好,多喝了些酒,没有再去嫔妃处,打算在自己的勤政殿歇息。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贵妃张心瑶熬了醒酒汤,差了自己宫里的婢女尹欣欣前去送药。勤政殿内光线暗淡,烛火闪烁,除了贴身总管李培,沈易安没有留其他人伺候。见到颇有几分姿色的尹欣欣,面色微红的沈易安便支吾着让她放下汤药,拉她到案前,让她一同欣赏自己绘的西境大捷图。李培见状,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尹欣欣自是不懂画的,只是一眼便被画中高坐马上的大将军吸引,却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西境安远侯钟离勋。

  这一晚,尹欣欣没有离开勤政殿。

  张贵妃见尹欣欣一夜未归,心下恼火,却也断然不敢去寻。直到第二天尹欣欣回来,一并来的,还有册封尹欣欣为美人的手谕。不久,尹美人确诊有孕,张贵妃更是恨妒至极,摔了手里的茶杯心道:“若是那夜亲自去送药,哪儿会有尹贱人这事。”一旁的奴婢们吓得连忙跪地。

  虽说尹欣欣封了美人,仍是住在张贵妃的合欢宫里,待到孩子出生,才得给安排单独的居所。人在张贵妃这儿,自然是不能出什么大岔子的。张心瑶活脱脱受这么大气,哪里咽得下。日常依旧是叫尹美人照顾自己起居,还美其名曰习惯了她伺候。

  怀孕初期,尹欣欣害喜的厉害,张贵妃顿顿尽挑些鱼肉荤腥让小厨房做了送到尹欣欣房里。一日到了晚膳时间,张贵妃怕尹欣欣又如往常一样吃的很少,就亲自送饭过去,尹美人见了菜就干呕起来,张贵妃说:“这秋冬季节最适合进补,你又是有身子的人,更是要多吃些。”说着就给尹欣欣碗里夹了一筷子羊肉。尹欣欣什么也不敢说,只得硬着头皮吃,胃里往上返,嘴里还要咽,脸上还得带着笑谢恩。

  隔日一早,尹欣欣还没起床,张贵妃殿里的侍婢就来了,催着说贵妃叫她赶紧过去。尹欣欣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匆匆忙忙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贵妃殿里赶,都顾不上自己脚下危险不危险,结果进了殿门,张贵妃不疾不徐地吩咐她说:“你把本宫昨儿个换下来的衣裳洗了吧,昨晚忘了给你说了。”

  尹欣欣都没空委屈,反倒还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尹欣欣接了活,正准备像往常做婢女时一样,把衣服送到浣衣局,张贵妃开了口:“这衣料是皇上赏的蜀锦,每年贡上来的都不多,珍贵得很,浣衣局那帮宫人手脚粗苯,不像你做事细心又轻柔,就劳烦尹美人亲自洗了吧。”

  尹欣欣顿了一下,没吭声,忍了忍,平了一下心绪,轻轻屈膝道:“是。”然后退了出去。

  天儿都已经很冷了,水更是冰冷刺骨,浣衣局的宫人们都在一旁看笑话,嘀咕着:“怎得一个美人还得亲自洗衣服。”甚至有些宫人直接都不避讳地说:“你看,这使了手段爬了龙床的贱婢,到底还是不受宠。”总之难听的话各种各样,尹欣欣手指冻得通红,心里委屈,噙着眼泪蹲在池边揉衣服,权当没听见,连头也不抬。

  洗完衣服,尹欣欣腿都蹲麻了,颤颤巍巍站起身,稳了稳,才往回走。回到合欢宫,她将衣服晾好,回到自己的寝殿想歇一歇,可是歇了半天,都没能暖和起来,身边唯一的侍婢穗禾给她拿来一壶热茶,说:“美人捂着这茶壶暖暖手吧。”

  “怎么没有烧个炭盆子?”尹欣欣接过茶壶问。

  “前几日的炭烧完以后,就没有了,新分下来的例炭都被贵妃殿里的人拿走了。”

  尹欣欣只轻轻回了一声“哦”,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

  “拿去用就拿去用了,还非要说是为了美人好,说什么有孕在身的人血气旺、内燥,再烤炭容易上火。你听这是什么话?”穗禾抱怨说。

  “炭而已,不必生气,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当心惹着是非。”尹欣欣对侍婢说,“你去抱两床被子来,我多盖两层就是了。”话虽如此,环顾四周,尹欣欣还是感觉委屈又难过。

  一整个冬天,尹美人的寝殿里都冰冰凉凉。好不容易熬过冬天,开了春,尹美人的肚子也渐渐大起来,行动也越发不灵便。一日清晨,张贵妃远远见尹欣欣在园子里散步,故意走到她身边,说:“这春日里繁花盛开的,你每日来走走倒是好。”

  尹欣欣一见是贵妃,连忙行礼,道:“贵妃娘娘安。”

  等尹美人都行完了礼,张贵妃才一副体恤的样子说:“哟,快免了免了,你这身子不方便。”

  尹欣欣怕又被刁难,谢过恩,就说:“娘娘且赏着花,嫔妾来得早,有些乏,先回去了。”

  “哎,怎么本宫才来妹妹就要回去了呢?这么好看的花儿都没人陪本宫赏。”

  “嫔妾实在是体力不支,还望娘娘恕罪。”

  “罢了罢了,”张贵妃笑笑,说:“哎,要不这样,你以后每日给本宫摘些鲜花插到殿里吧,反正你总是要来走走活动活动,本宫喜欢花儿,可是总一个人来赏没什么意思,你每日送些过来,本宫就不用来园子里了。”

  尹欣欣瞅瞅自己的肚子,很想说自己并不是每天都来,可她不敢,只能屈膝点头道:“是,娘娘。”

  皇上倒是常来合欢宫,每次都是和张心瑶一起用膳,入寝也是在主殿,只有偶尔几次邀了尹美人一起用茶点,询问几句身子可爽,再没有其他更多的关心。

  张贵妃虽然时不时使绊子,但终究不敢作出大乱子,只是揪着各种小事儿平白给尹美人添堵,尹欣欣自知身份低微,脾气又温和,全都忍下了。

  眼见离孩子出生越来越近,张贵妃有些按捺不住了,担心着万一生出个小皇子,岂不是将来还要成为大皇子沈严的竞争对手,皇帝登基以来一直没有提过立储之事,虽说皇子都还年幼,可是这大皇子做太子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可皇上迟迟不肯决定,恐要生变,做母亲的不得不防啊。

  日子转眼入夏,闷热得很,张贵妃邀了各宫妃嫔到合欢宫纳凉小聚。张贵妃准备了去火降暑汤给大家饮用,席间还端了些糕点做配。大家相谈甚欢,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突然,尹美人腹痛难忍,从自己的凳子上滑坐到了地上,表情看着十分痛苦,但都没有敢大声叫嚷,张贵妃一看,立刻大喊起来:“宣太医,快宣太医!来人,把尹美人扶到榻上去。”各位妃嫔一看这情形,顿时乱作一团,有的凑上前不停询问:“妹妹这是怎么了”,有的生怕和自己扯上干系,离得远远的……谁都没注意到坐在尹欣欣旁边的刘昭容趁乱将尹美人那杯加了落胎药的降暑汤和自己那杯调换了,期间还偷偷给张贵妃使了个“一切妥当”的眼色。

  张贵妃凑在尹美人身边,安慰说:“尹美人别着急,太医马上就到了。”然后转过头,冲着几个侍婢喊道:“快把尹美人的茶汤吃食都盯住了,当心是谁做了手脚,赖到我合欢宫的头上。”

  几个侍婢不敢怠慢,赶紧过去把尹欣欣茶桌上的东西都收到一旁,紧紧守着。

  德妃眼见这殿里乱成这样,一时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众人赶紧散开,让太医诊治,太医给尹美人把了脉,又询问了详细情况后,犹豫了片刻,说:“这临近生产,偶有腹痛属实正常,加上天气炎热,人心浮气躁,动了胎气,臣开几服药,娘娘按时吃,静养几日就能好转了。”于是,太医开了方子,又按张贵妃的命令把尹美人的吃食茶汤都验了一遍,确定说东西都没有问题后,张贵妃才让他离开。

  沈易安听闻合欢宫出了这档子事,再怎么不关心尹美人,也还是来看了,毕竟事关自己的亲骨肉。尹美人受过的所有委屈和这件事相比都不算什么,那种腹痛之感分明就不是正常的胎动,她确定这是有人要加害于她和她的孩子,所以尹欣欣一下子有了勇气,见到皇上她想都没想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汤药嫔妾尝着苦涩异常,便没有多吃,想必就是那汤药有问题。还请陛下给嫔妾和肚里的孩子一个公道。”

  沈易安听完,还没开口,张贵妃就接了过去:“嫔妾只是诚邀各位姐妹纳凉聊天,哪晓得尹美人会病倒了。若非要说嫔妾有错,那便是不该邀了尹美人,那降暑汤太医也说了有孕在身的人吃了无妨的。”说着,张贵妃竟哭啼起来:“再说,嫔妾若真要害她,哪会儿如此真心实意地照顾尹美人这么久,让她安安稳稳的到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嫔妾哪里又做得那样的龌龊事?”

  沈易安自知这尹欣欣出身合欢宫,自己酒后宠幸她,让张贵妃失了颜面,加之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追究下去唯恐牵涉更多,而且,他越是待尹欣欣好,张贵妃就越是没有脸面,他不想再在这后宫碎事上纠缠下去,道:“既然美人无碍,好生调养,何须为这小事再劳心伤神,朕让太医以后每日都来请脉,吃食也让宫人们多注意些,歇了吧。”起身就走了。尹欣欣联想起张贵妃过往的种种,心中怨恨,但皇上连这样的事都不向着她,一下子心灰意冷了,她抹了眼泪躺下身去,咬着嘴唇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张贵妃本以为这么大的月份,吃了落胎药,不死也得要她半条命,哪知尹美人竟然如此命硬,病了一场,竟也保得了大小平安。

  不久,尹美人早产生下七公主,沈易安赐单名一个“贞”字,来探了几次,赏了些东西,就没有再来过。直至贞儿满百日,顾念着稍前的滑胎之事,也怕张贵妃再有所动作,沈易安才再来看望了尹欣欣母女,晋了尹欣欣的位份至昭仪,将承栖宫赏了她。尹欣欣此时也才轻松了一点。

  因为是早产,贞儿身体一直都比较弱。可沈易安似乎是遗忘了这对母女,极少来探,贞儿的印象里,父皇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家宴上偶尔流露出的父爱,也不仅仅是给她一个人,在她的记忆里,父皇甚至都没有抱过她。

  每当贞儿与尹昭仪提及父皇,尹昭仪都是唉声叹气,她心里对皇上是有怨的,可是婢女出身的她不敢说也不敢怨,她什么也没有,能有承栖宫有贞儿,已经是圣上眷顾了。慢慢的,贞儿也不再在母亲面前提及父皇,免得母亲伤心。

  因为生的是公主,张贵妃倒是没有再下毒手害尹昭仪母女,但依然隔三差五寻承栖宫的事儿,尹欣欣只能忍着。她只想贞儿好好的。一日,上午各宫妃嫔照例前去给皇后请安,贞儿因为生病,尹昭仪忙着照看,迟了片刻。张贵妃便指责她:“公主病了自有太医、宫人照看,你还能分不开身?分明就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尹昭仪揪着袖口低着头,不敢分辨。

  “七公主身体羸弱,常有病痛,尹昭仪作为母亲哪有不着急的,一时忘了时间,迟了片刻,皇后娘娘自是不会责怪的。”德妃笑着看向皇后,替尹昭仪解围道。

  皇后见不大言语的德妃都开了口,笑了笑:“不打紧,七公主身体重要,尹昭仪你且回去照顾吧。”

  承栖宫受冷落的这些年,尹欣欣可以不出门,贞儿渐渐长大,不可能一直也跟母亲一样闭门不出,毕竟是孩子,常常会跑出去玩耍,碰见过几次德妃。起初德妃娘娘只是遇上了逗她玩玩,后来就特意留心起这孩子,生得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些,常咳嗽,但十分乖巧,慢慢的德妃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公主,私下常嘱咐照顾小公主的宫人仔细些,还经常送些好吃好玩的东西给她。不过德妃到是很少和承栖宫有所交集。xiumb.com

  德妃自己的四皇子沈昱,大贞儿四岁,长得极像德妃,身量高挑,喜欢着一身简洁的浅色,性子也像母亲,沉稳随和。德妃见七公主总是在园子里独自玩耍,孤孤单单,沈昱下学以后的空余时间,如若遇上,德妃总会让他带贞儿一起玩。贞儿喜欢追在沈昱屁股后面叫“四哥四哥”,叫得沈昱也是满心欢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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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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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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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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