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震惊这个男人的回应,还是该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出现了问题。
否则她怎么听到说出这个字的声音那么熟悉呢?真是裴淮?
在云然还在想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裴淮这个裴家裴公子甘愿当一只猫妖的面首之一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准备离开了。
“你同意了!太好了!走,我们现在就回家。”猫妖惊喜叫道。
这一场从强抢民男变为两厢情愿的戏码终于落下帷幕,周围的人散去。
云然站起身,摸索着走到澧深身边,手胡乱摸着,先是碰到一块冰凉柔软的肌肤,然后她往下移,扯住他的衣袖。
“快,跟上他们,我要去围观。”云然一脸兴趣盎然。
澧深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被她碰到的脸,面沉如水。
云然完全没接收到他的恼怒,见他没反应,用力扯两下手中的衣袖,“盟友,快点,等会儿他们走远就没热闹看了。”
澧深猛地站起身,狠狠盯着云然不说话。
云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一双明明无神却仿佛依旧能传递茫然的眼睛对着澧深。
两厢沉默片刻,云然弱弱开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半晌,澧深拎着云然的衣领跟在裴淮他们两人身后,只敷衍地遮住身影就光明正大地走在他们不远处。
云然抓耳挠腮地想知道两人之间地事,然而两人在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裴淮就算了,就连猫妖都安静得完全不像刚才大胆求爱的女妖精。
“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云然顺着澧深的力道往前走,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澧深不耐烦地把她上下颠了两下,“要不然现在回去?”
云然忍气吞声地闭嘴,心道,她早晚要把澧深变成个小黑猫来回甩着玩!
又走一段路,周围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云然也有点无聊了。
“他们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云然无奈叹息,“好无聊,我有点想走了。”
裴淮在她说完,步子微不可察地一顿。
澧深停住脚步,“走。”
这时,猫妖突然开口道:“公子,你要抓的那只幻妖抓到了吗?”
云然挑眉,扯住澧深不让他走。
裴淮却没有回答,片刻后,他问道:“快到了?”
“嗯。”
云然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只能听到四周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树叶摩擦扇动的声响。
她垂眸沉思,想着裴淮引她来这里做什么。
“到了。”这句话是裴淮说的。
下一刻,风起,云然抬手挡住眼睛,将手放下来的时候她发现澧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向她走来,停在她面前两三步外。
“裴淮,”云然抬头,道,“你找我?”
裴淮望着她那双没有焦点,仿佛沉入深渊般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睛,轻声问道:“你的眼睛出什么事了?”
云然随意道:“后遗症而已。你找我什么事?”
虽然她不准备和裴淮有多深的交集,但人家特意找她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她也不能扭头就走。
“我听说你在魔罗殿,想问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裴淮温和道,“鬼域尊主并不是好招惹的,这人行为处事喜怒无常,你和他相处要小心。”
云然听后淡淡笑了声,“裴淮,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虚假又真实,说话间十分真带着半点假。真的是他的话,假的是他的心,但他可怜就可怜在,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片自以为赤诚的心是虚假的。
“你问我需要你帮忙做什么,”云然道,“那你帮我把那只幻妖杀了吧。”
她一开始确实没发现裴淮来鬼域的目的,但她在那时打破幻境后隐约明白了。他太平静了,不是遇事不慌的沉稳,而是那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预料之内的平静。
裴淮来这里就是为了查出当年江城的真相,可能是裴重的命令,也可能是他有自己的谋算,但这对云然来说不重要。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裴淮很平静地道:“可以。”
“我会帮你把它抓回来,等你回来的时候亲手杀它。”裴淮抬手揉了揉云然的发顶,轻声道,“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云然沉默半晌,抓住他骨感十足的手腕,“裴公子,我真的有点看不清你了。”
沉默的风从他们中间吹过,裴淮怔愣地僵住身子。
半晌。
“没关系的。”裴淮的声音轻渺如风,从耳边轻柔飘过,带着点他自己未察觉到的迷茫和仿若错觉的伤感。
“没关系的。”他又重复道,“人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被看清的。”
云然抿唇。
可是,一个人要怎么才确定他是真实存在的?
没多久,澧深找到在树根上孤身一人坐着的云然。
云然听到声音抬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但在这一刻,眼睛的失明却让她产生莫名的安全感。
“尊主,我们走吧。”
云然没问他身上为什么有一股不算明显的血腥味,澧深也没问她刚才那个人是谁。
她抬手,澧深把她拉起来。
两天很快过去,毒枯老人将缓和她身上后遗症的汤药做出来后送到魔后殿。
云然接过药的时候合理怀疑他就是把澧深勒他脖子的账算到了她身上,这药苦的简直闻一下就能直接吐出来。Χiυmъ.cοΜ
天知道她只是个无辜的试药人啊。
不过药效确实不错,当天晚上她就能看到隐约的光亮了,体内灵脉上的蛊毒也在逐渐削弱,虽然还是不能用灵力,但总归来说算是在慢慢好转。
接下来的日子,云然仗着自己看不清路,几次拐到地牢附近。守卫将云然送回魔后殿,澧深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不见踪影,他们也没处告状。
云然这些天就没闲着,把魔罗殿每条路线都熟记于心,也摸清了地牢守卫的换班时间。
她倒是没再出过魔罗殿,也没再见过裴淮。
这天夜里她回到魔后殿,注意到站在桌前背对着她的男人。
“哟,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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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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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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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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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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