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只有面堪堪放盘点心的小木桌,李宴挑着盘里的莲蓬拨着吃,丢了壳抛进水里。
“花副使,你总说我不给你机会,我放手凭你去北衙,你又不肯,那今夜机会来了,北衙抛的这个饵可真够大的,南边来的流寇匪首头目,混进了京都,看见人了吧,你我二人乔装打扮在此,我现下将立功的机会全让给你,你现在过去,混进人群,到那贼首身边去。”
花诏午今夜和李宴各自乔装打扮,便衣在身。
他正常男子打扮,她,着了件青衣女衫。
见惯了她穿司服,忽见她正常女子打扮,猛不丁还有些不适应。
李宴看他面目纠结,又朝水里扔了颗莲蓬。
打破一池宁静,漾起片片涟漪。
“花副使有何顾虑。”
花诏午见她行为举止半点也不拘泥,是女子打扮,更是如此。
“南衙今夜来的只有我二人,我独身前往不是不可,但你看左右两道上,都是北衙的人……”
李宴接话:“所以他们蠢,人多管什么用,人多,只会打草惊蛇。快去,那人要上马车了。”
被训了一通后,花诏午果断出了船,上桥。
行动确实快,花诏午将要走近贼首身侧,忽从岸边楼上传出阵阵喝彩。
楼上不知因何闹出巨大动静,楼下人群皆都驻目去看。
着布衣的匪首也停了脚步,却瞬间生出了警觉的心思。
他已经作换脸装扮,断不会有人再认得他,适才从中街众多皇城司脚下走来,穿入芙蓉桥河畔,来去自如。
正在屏气,评断是否是警觉过剩,忽从桥下四方飞来一批皇城司官员。
自下而上飞起,稳稳落在地面上。
场面瞬息万变,花诏午狠骂了一声,坏事!
这帮吃干饭的废物。
为抢功劳,如此急躁。
那匪首已是警觉远胜常人,四方北衙皇城司飞去打斗,花诏午也不敢手慢,从腰间瞬间抽了短刀便上。
一番打斗下,人群四散,惊成了一团。
花诏午大呵一声:“皇城司办案,闲杂人等,统统退出桥下。”
混乱间,魏家的家丁被冲散。
魏窕紧握住魏映弗的手,不知为何,忽被一股强力冲散,脱了手后,魏映弗双手扬开,控制不住般向前扑去。
就在要落地之时,被人狠狠抓住了脖颈。
一柄短刀架在了魏映弗的脖子。
后方辖制住她的人,逼迫着她往后退。
魏映弗这才瞧明白,她成了人质。
“姑娘!”
“放开我家姑娘!”
不说魏家的几个丫头,魏窕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大堂姐,被人用刀挟持了。
闺阁深处的女子,从未遇到这样的事。
被人挟制已是极限,一柄要人命的短刀就架在她脖子上……
魏映弗呼吸困难,片刻之间,已面目苍白,全身耐不住发颤。
花诏午举起右手,握拳。
“都别动,往后退。”
池噴也不是傻子,匪首挟持了世家的姑娘,这要出了事,别说功劳,只怕是天大的祸事。
花诏午却认得这是哪家姑娘。
如此面容。
低声对池噴道:“这是太子侧妃胞妹。”
池噴闻言,惊的不轻,立时下了命令。
“散开,左右,都散开!”
这般,一圈皇城司往外散开,匪首挟持着魏映弗,往桥下去。
头昏发颤的魏映弗却忽然开了口。
“若想活命,请往桥上去——”
匪首逼近刀口,“闭嘴!想活就不要多话。”
魏映弗察觉那刀已经划破了她脖颈。
又惊又颤,狠狠闭上了眼,而后缓慢睁开,“听居士口音,是南边人,南边来的贼首竟能动用皇城司诸多官员,想必阁下身份不一般,居士不远万里入京,自不愿要在此处与我同归于尽,恐也是有大事要办吧。”
“我叫你闭嘴!”
“居士的事办不办得成,我不知晓,但你要想活命,就往桥上去,桥上人流已被疏散,渐而空荡,你到了桥上,只需往河里逃去,皇城司的人追你不得,或还有一线生路,若执意拼着我这条命一道赴死,我……”
匪首松了刀口。
多望了身前女子几眼。
魏映弗从他微末的动作里便知,他是听进了她说的话。
一时。
魏映弗被带到了桥上。
匪首瞄着时机,一路后看,退到桥栏上,只待找到机会,便要纵身下河。
花诏午看出他心思。
没有喊出声。
就怕这时稍有不慎,人质恐惨遭毒手。
他心细如此,身后,从高楼之上忽的飞来一道红衣身影。
水月亲至,身后带了数十皇城司。
“想跳河,我水月在此,你逃得了?上!”
这一声唤,动静大作,匪首瞬间方寸大乱,再顾不得手上人质,持了刀就要上手,被红衣水月一柄飞刀阻住了手。
刀从手中脱落,匪首一时无作它想,牢牢掐住魏映弗的脖颈,面露凶狠。
“那就来一个人,和我一道陪葬吧!”
拽着魏映弗,纵身,往河里一并跳入。
水月带人奔到桥边,举高了手。
“弓箭手准备,射杀贼犯!”
花诏午恣大了眼,北衙的水司使如此行事,当真不顾人质安危吗。
“水司使——”
就在他欲说话间,只见得跳下桥的匪首被远处一粒飞来的……莲蓬弹开,手松了力,人质从他手上脱去。
水月欲要指挥人射杀间,又见不知从哪处的船上飞来一道青衫葱影。m.χIùmЬ.CǒM
将要横躺着落水的魏映弗双手抱住,借着一记船舶力道,李宴横抱着魏映弗上了桥,站定。
花诏午倒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绪。
只觉得这番场景之下,自家这位女司使,活像个,救世的神仙。
水月死死望着上了桥的李宴,下令。
“杀!”
一时,桥栏边上,诸多弓箭手站定,直往河里射箭追去。
李宴半蹲着,手中抱着人,缓缓转过身来,手里这点重量,不叫重量。
她微微弯了腰,放身上的世家小姐下地。
这么一看,有些惊奇。
京都第一美人确实生的美,只是,像是吓坏了神,这番神情,不免引她发笑。
她难得柔和了声线,嘴角含笑,眼眸有如夜空的星星,“魏姑娘,无事了。”
魏映弗还是没有缓神。
她受了莫大的惊吓,这一刻的出神却不是因为受吓,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容。
她像是。
像是看见了昔年白鹿洞书院求学时,夫子与她描说过的那些女巾帼,那些女将军。
曾经数次出现过在她的梦中。
书里的人,这一刻有了真实的面相。
梦中的英雄,是真的,鲜活的人影。
就在她眼前。
而不是一副画。
不是一场梦。
也不再是那些沙场征战的图里,纯纯单薄的纸片人一张。
魏映弗伸出手来。
情不自禁。
轻抚的动作,柔柔地,将手贴在了李宴的脸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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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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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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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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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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