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子查案,既无官无职,却掌握天下情报。
他背后。
怕是有人。
且不可小觑,背后之人,只有一种可能。
唯当今天子尔。
呵。
她到这会儿才想明白。
勋贵占田,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子也好,康王也罢,不过是这趟浑水里的两条帆。
真正圣明的人,在暗处藏着呢。
因而想通这一切,李宴也不急着去国公府求证,崔廷衍拖着病躯,焉能忙的不着家,就凭他这份意气,她断不能数落他什么。
一个月后。
这场肃清勋贵,震惊朝野的粮草案,终于见明。
李府,阖府安静,整月里,却只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月前宋老太太的大孙子宋新成因为一笔烂账,和人起了冲突,当时赔付了银钱,这几日,那受伤的受害主,久伤未愈,人霎时没了,对家将宋新成告上了府衙,人这会儿已经被带进了衙门。
另件,坝上来消息,就在李宴要给李屈办后事之际,那头说,人寻见了。
李屈为护坝上的曹少尉,和他跌进了河道,在下游飘了数日,一路飘出了城。
他受的伤不轻,曹家公子却命悬一线,为修养保命,便寻了户农庄歇了好些日,待身体好些,才托人送信进了京。
后者远比前者喜庆。
李屈回来这日,李宴还特意在门口迎他。
他被人抬着回来,李宴给了抬人的小吏一人一锭银钱。
送李屈回他的小院。
李管事高兴归高兴,但老太太那里。
“大姑娘,府中账上亏空,乱成了一锅粥,各院的日子不再好过,家主这几日为宋大公子的事奔走,您要不要去后厅见见家主。”
李宴摆手摆的极顺畅。
“她老太太不是有本事吗,什么事她不能张罗,全天下的事,我看,就没有她不会盘算的。去什么后厅,免得给她老人家帮些倒忙,去转告家主,正经的儿子在这里,宋家的,到底不是一个门姓,叫他千万别出错了力,认错了真儿子才是。”
大姑娘话里奚落的意思重。
李管事自不敢原话去传。
那头,李醉山却知晓了李宴的态度。
仅一个月的功夫,他瞧见了他这个女儿的真本事,在外不畏人言,在内无人敢道她一分。
好啊。
这个女儿养的出息。Χiυmъ.cοΜ
李醉山气的在院中买醉。
李管事又将消息传到了李宴耳中。
李宴刚安排好李屈,了解他除了腿伤,也不过是些小疾,现下昏睡,是因几日没合眼,左不过修养一个月便能大好,因而也放下了心。
听完李管事的话,从房中出来,又在门边看见面色虚白的李淑。
唤她。
“淑妹,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怎么又瘦了。”
府里都说,自方姨娘病逝,三姑娘似是傻了。
李宴也觉着差不多。
她现下较一个月前好了不少,会应话,会见礼,可就是不大爱说话。
“你兄长没事,养养也就好了……是不是许久没出门了,五月端午在即,外头热闹着呢,李管事,你安排安排,书屋的课停上一停,唤李朝带三姑娘四姑娘去樊楼转转,一应开销,走我院里补给,去办吧。”
李管事应下。
李淑不爱说话,睁着两只懵懂的眼睛望着李宴,发愣。
李宴今天心情好。
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傻丫头,进去看看你兄长。”
*
魏国公府,棠理居。
楼台香榭,烹茶煮酒。
事涉粮草案的上报官员皆已被捉拿归案。
康王三日后归京,此事也当告一段落。
国公府是难得的一方净土,崔世子的棠理居尤是。
案上,烟香浮动,崔廷衍执棋子落盘,嗓音深厚。
“居士想好了?”
于他对面。
蒙他唤一声居士雅客的易安淮拨动手间长袖,落子。
不答他的话,只与他分析时下朝局。
“康王三日后入京,东宫大动作才即,这摊浑水不好插,世子真觉得你能置身事外?”
崔廷衍自诩高风亮节,贵为功勋后嗣,素来深入简出,然蔚为魏国公府世子,又岂能真的置之度外。
“居士何出此言,我之身份,如何撇清,做个悠闲郡王非我梦中乡,我在朝堂之言,居士未曾听说。”
“是啊,谁人不道你俞平君乃是京都世族清贵之领袖,谁人不敬你魏国公府的世子尊位,固然尊贵在前,却未必安宁,依我看啊,国公府虽面上宁静,却不是最佳的庇佑之地,我当另寻一处僻静之地以护自身周全才是。”
崔廷衍静而无声,收子。
“居士是已寻好新的去处?”
易安淮仰靠在架上,持起一边的茶盏喝茶,眸中,顿时清亮。
“世子当看得清时下明局,祁连山谋士入京,非是你我能敌,李娘子之才,世子怕是不会不知,这事在京中传作,此女单挑郡主府,一人一马一江湖,短短一个时辰功夫,便令颍国公伏案,这招岂不是一剂胜路,若非伏案,官家见主动认罪在先,又念其昔年功苦,又岂能保得住阖府十六岁下的孩童生路,只许以庶子流放,这便是流了些血脉。她之才气,世子你服也不服。”
崔廷衍神色潋动。
从前,初出京都的崔家世子,最是瞧不上祁连山上来的江湖术士。
直至。
“世子听我一言,李娘子初势已现,此人有帝师之才,祁连山曾明言,座下弟子从不轻易出山,素来只辅帝君,我信此言胜权邀,此人,来日,必是京中一员猛将,贵将,只等她来相邀,我何不亲身前往,岂不省去这许多事,快哉也。”
崔廷衍手上动作停顿。
她说的确是李宴无疑。
李娘子才气,京中哪户官身不晓。
淡然失笑。
“自是,原居士寻的下家是李府,是个好去处。”
易安淮仰天笑出声。
“能得世子一声叫好,当是易某所求无错,世子预估,这李娘子会归于谁之部下,京中风云难测,她又会是谁手里的一把刀。”
“世子,你有无想法?”
想法。
有是有些,却不是很深。
“人性难透,先生一路自去,且替我试探一番。”
易安淮再度笑出声,落子见败。
怎么囫囵个间,他就败了。
棋品见人品,崔世子隐藏至深,从不肯轻易与人相交。
易安淮感慨。
“你啊你,就这点,反比不上人女娘子,心思过深,先生我是一万个也猜不透。”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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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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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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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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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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