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
北椋坐在马上,跟着自家主子回府,却见好容易才见到的家主,面色苍白,全程不欲与她言语。
主子这般,异常少见,北椋靠马近身,低声问:“主儿可是在为今日之事怪罪。”
北椋问的小心,李宴现下头痛压根没得到缓解,见她问,寡着一张脸,渐渐回神,才与她道。
“有什么好怪罪的。现下什么时日,我在郡主府待了几日,竟引得你入府来追。宿醉转醒,头痛欲裂,还是快些回府吧。”
北椋报了时日。
李宴才恍然自己竟在郡主府宿了两日两夜。
寡笑一声,可笑,可叹。
三日已过,然世上无有异样,真正心伤脉损的人,唯有她尔。
主子神情悲凉,面色惨白,许是没修养好,瞧着不像是受了重伤,北椋便也放下了心去,随着她快马一道回了府。
才将将马至府门下,李宴下马来,忽瞧得门口落了一盏白事灯。
府里在办白事。
谁死了?
北椋猜:“难道,那老太太?”
李宴毫无波动,丢了手中缰绳给上前来的看门小厮,问。
“府里谁出事了。”
小厮哎哟一声,说,“大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小的这就去禀告李管事,是方姨娘,方姨娘昨个夜里见背了。”
李宴霎时转过头来。
“你说什么?”
*
内院大厅。
满室都静下了声。
众人屏着气,直望向主座上的另一位。
家中主君白日里归了府,现下坐在主座东面,西面,家中才归府的大姑娘就坐在那里。
李宴的头痛,打醒来就没好过,现下别说议事,听着这满屋的争执,她垂下首来,面抬都未抬,单手撑着额头,盖住整张脸,搭在膝盖处,半弯着腰,一时这般,众人都没法明白她的意思。
成姨娘说得口干舌燥,然家中出现这样的事,任谁都觉得是个晦气。
走时还好好的人,回来,竟骤然病逝了。
且里头的名堂,七绕八绕,待问清楚了情况,听到后头,可不敢再接话。
她只劝着哭啼个不停的秦妈妈,“秦妈妈,你且先静静,大姑娘才回府,方姨娘这事,谁也不想,你哭嚷个不停,事情怎样也说不明白,我看,不如先传王大夫来,他怕是最知道些情况。”
柳如芸坐在一旁,见温嬷嬷进屋来,到她耳边道,将二公子在屋里锁死了,出不来。她这才缓了些气,接着成姨娘的话,道。
“既要传王大夫来,不若将三姑娘也一并传来,她小娘的事,她能不清楚。”
成姨娘说话:“那丫头现在话也说不了一句,汤水不进的,你叫她来,能行吗。”
李醉山拍了板子:“都传来。”
一时,人都被传来了正厅。
屋里大姑娘还是按着额头不抬身的模样,成姨娘细问着话,见王大夫理不清自己说的话,李醉山听得极为火大。
“叫你说个详细,你支支吾吾什么,昨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方姨娘如何去的,你既说不清,府里还留着你有什么用!”
王大夫擦了一脑门的汗,家主在此,到底如何,他也不敢再瞒。
怕再瞒下去,唯恐真有官司上身。
“家主,我既是要说,那便不敢欺瞒,依老夫所断,府里的姨娘虽是病死,却有两项病因,方姨娘的病老夫也曾接手瞧过,她昨夜去的那样急,老夫细细问过她死前饮用膳食,发现,方姨娘死前,用过两样致命的东西。”
“还有这回事,哪两样?”成姨娘惊。
“一样,是这瓶竹桃酒,另一样,是这盘杏仁枣糕酥。”
见到那盘枣糕酥,柳如芸惊骇,刚刚才压住她家那个猴孙,不让他出来掺和此事,怎这盘枣糕酥也能牵扯到她的头上。
她反应激烈,不说成姨娘,便连李醉山,也是瞧出来了。
成姨娘收了眼色,继续问:“这两样东西,如何就致了命?”
“竹桃酒性寒,本可对咳疾治疗有些疗效,然则并着这盒杏仁枣糕酥,里头一记杏仁却为克物,这是引发方姨娘病重急险的关键,外加上,治疗的时间晚,待到我去时,方姨娘已经吐了两盆血,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无用,唉,家主……”
“你胡说些什么,你这庸医,会不会诊断,杏仁枣糕酥寻常外头三十文钱才得一盘的好吃食,到你嘴里却成了害病的关键,满口胡诌,还有没有道理,来人,给我将这看病至死的庸医拖下去,甩他两板子,看他还敢不敢胡说!”
柳如芸急切,按着桌椅两处手柄,直朝那王大夫吼。
王大夫叫屈,朝座上李醉山鞠了躬。
“家主,老夫所言句句属实,就是换个大夫来瞧也是一样,我断不会拿自己的营生说这样的谎话,倘若真信不过,老夫辞了这跟家大夫一职,自行离去便是,为老太太诊断的酬金不拿也罢,告辞!”xiumb.com
“大夫且留步,”李醉山站起了身,“那碟杏仁枣糕酥拿来我瞧瞧。”
小厮将糕点送上,李醉山看一眼便明白,登时恼火。
“好你个恶毒的娼妇,平日里你蛮横便罢了,这样式的糕点是你一贯吃的,你如何狡辩,还说这不是你送去给陶花轩的,你是何意,你竟敢趁着我不在府中,毒杀姨娘,天下有你这样做主母的,你,你当真是好狠的心思!”
大娘子受吓,惊得立时扑腾跪了下来。
“主君,我当真是委屈,你说这样的话,莫不是在折杀我,我不过好心送一碟糕点,原是体谅关切方姨娘,你知我一贯蠢,没得日日都在吃的糕点,叫人能一眼瞧出来,还敢送去陶花轩,王大夫,你说清楚,单吃我这碟点心,方姨娘她会不会发病!”
众人都朝王大夫看去。
王大夫扪心,不敢隐瞒,只答:“单吃一碟点心,确实要不得命,也不至发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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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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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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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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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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