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府中闲静了半日,往常送到她院中的见帖总有那么一沓,今天却一份也不见得。
不等她派慧儿去问话,阿朱提着花篮子回来。
花篮里有她念叨了一早上的各色春花。
后院的那块花圃,如今阿朱不说摘,哪个院的丫鬟婆子敢随便摘,既是满载而归,她怎么还一脸的不高兴。
李宴便猜:“又和人吵架了?”
“吵什么啊,我是替姑娘你烦闷,”阿朱将篮子放下来,“李妈妈身边的含莺刚刚与我说,咱家这位老太太可了不得,事事都管得严,连家中如今谁来下帖子,她也要管,怪道姑娘的帖子这几日都瞧不见,原是传到了她那晌去,老太太瞧见京中谢大人家里,谢三夫人也给咱们家下帖子,便一口应允了去,说要亲去呢。”
谢大人家中?
“谢礼青的三叔母?是什么样的邀约?”
“来话的人说,是词会,我还能不知道这老太太打什么主意,她将自家那孙女外孙都安排到了家中书屋,没听到主君说吗,独这老太太的外孙女表小姐诗赋一绝,整日里现世,这要是应了谢家邀约,风头还真要给她们全赚了去,姑娘,我们不去,她们也别想去,那帖子原就是给姑娘你下的,你不理会我看她们还怎么作妖。”
阿朱对老太太的意见大得很,连带着对来家的那位表小姐也有些不快的心绪。
李宴拨了拨篮中的迎春花,见颜色艳丽得很。
是了,正是颜色顶好的时候,怎么能任凭这些花,只拘在家中浪费光阴。
从前京中没有官眷会往家中下帖子,家里这几个姑娘,确实甚少出门,以至于见识薄见的世面少,几番比较下来,反不如那个从青州来的史家小姐。
这老太太却又点醒了她。
“去给老太太回话,这厢去谢府应词会,既是接了帖子,去便是,词会一行,瞧着像是正经小辈的邀约,不烦她老太太亲动这个身,自有大娘子照应,再去和李管事说一声,往后我的帖子一律送到我院中,莫要再经旁人的手。”
“是,我这就去。”
谢家给她下词会邀帖,便是瞧得起她,往细了算,她们李家,可是行伍出身,大姑娘去赴姑娘间的词会,岂不是人间头一回。
多少年都没人给她下过这样的帖子。
她自己也觉得新鲜。
柳如芸得知要去谢家赴宴,提前两日便在家中准备。
此番若是去了谢家,这个把月,便是去赴宴了好些回,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她将将才得了管家钥匙,一高兴,便给各院的姐儿发了喜庆,一人裁了几匹布都去做些好衣裳。
温嬷嬷拦不得此时在兴头上的大娘子,只劝。wWW.ΧìǔΜЬ.CǒΜ
“夫人,既是现在得了布匹,裁制成衣总要些时日,这厢去谢家必是赶不上,况这笔银子,也是不小的开销。”
“几匹布的主意我也做不得吗,去谢家穿不了,还有王家张家,总会派上用场,你懂什么,你看看表家那两个姐儿,一身麻布穷酸样,我既是要带着她们出门,还能委屈了她们不成,免得叫人看笑话。”
如此,温嬷嬷便什么也说不得。
只待这大娘子回过神来再看账本,必是才会明白她现下的急慌意思,不然怎样也说不得她。
温嬷嬷息了声,默叹了几声气。
*
词会当日,谢府。
谢家办词会,办得自是非同一般的雅集词会,又分内外双席,谢家名声鼎盛,京中凡是有些脸面的姑娘家都来赴了宴,外间也是吸引了诸多的京中名流在席。
会上若有闲士得以亮眼,必是京中传颂的佳话。
北椋随李宴一道从廊上入二楼亭阁,这番位置选得极佳,从廊上便可瞧见座下宾客的词会风貌,她一路走来,竟也赞了句。
“谢府词会是有些名气,年前京中双杰的初选便是从这词会上流出去的,府会必是门可罗雀,慕名而来的居士来往不断,阁上的姑娘们有福气,赚不得今日名声,也能一览这双杰的真容,委实妙哉。”
李宴顺着她视线往廊下望。
第一面,便瞧见了被年轻子弟包围住的胡长庸胡大人。
此子温润如玉,京中极负盛名,今日他来赴宴,也不知阁中多少女子都是为了来看他,着实是桩妙景。
他在西面,东面上站着的才是谢礼青,他与人说笑,巧的是,那人李宴也识得,正是那日船上做中间人的言祝新,原他们也熟识。
李宴慢了脚步,站在廊边正大光明地往下看,身前一众姑娘和柳如芸都被引了进去。
柳如芸身边是家中两个姑娘外带上表家那位史小姐,唐氏的女儿却留了下来,临出门时,说是宋老太太得了病气,要那丫头去服侍。
李宴将将才思索到那宋芽亲,阁里有些女眷妇人走了出来,直往李宴身边来,面上含着笑,说话也敞亮。
“李家大姑娘,我候你多时了,你站在这处做什么,怎的也不进屋,这厢有什么好看的景色……还真有,大姑娘,阁里去看,视角更佳,今日这男宾客的词会啊,就在这阁下举办,自是热闹的极,大姑娘,我们且先进阁吧。”
这般性子畅快的女夫人,一身妆容服饰华贵,身边光是女使就跟了三个,必是谢家今日词会的主办夫人。
李宴给她见礼:“三夫人说得是,这就进去。”
谢三夫人笑得和善,不同于谢礼青生母一众贵眷夫人,架子端得也没有那么足,李宴乐意和她说话。
进了阁才知晓,今日这会还真是不小。
阁中各类世家姑娘云集,听谢三夫人引荐,知晓今日不光有荣福县主和她家小女眷在席,还有近日才进京的宣家一众女眷也在。
旁的什么李宴听听也就过了,听闻宣家,她少不得要拿眼去看那宣家的姑娘。
从江东入京来的宣家,素有清流世家的风名,它家中,后日有位官拜内阁的大长兄,宣家清名,早在江东就有些威望,家中女眷,没有不读书的,听闻它家中,光是授书的教书先生便有一整座堂屋。
李宴和宣家女客见礼,见过礼后,随三夫人又去了荣福县主身侧。
宣家姑娘瞧着这样一位高挑俊逸的女娘子被三夫人亲自引荐,随身带在身边,小姑娘家聚在一起不免有些好奇。
“这李家大姑娘什么样的来头,怎的阁中的官眷夫人对她都有些客气。”
“这位小娘子好生标志,她那身浅墨色衣裳,样式看着极好,我也想打做一身。”
宣家而今未出阁的姑娘中,独三姑娘现下年纪最大,她坐在座上,举止端庄,行事稳重,不似底下这几个妹妹,话意不少,看什么都新鲜。
其实不然,被她捏紧的帕子才得以彰显她内心里的想法。
宣芙毓微垂首,轻抬眼,仍盯着那李家大姑娘的背影瞧。
原来那日的人,是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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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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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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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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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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