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长姐作陪,李朝是连她那个妹妹的面都没见着,就在樊楼底下,和魏窕的丫鬟碧桃说话。
碧桃抱着首饰匣子,越骂越狠。
“你们李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破烂户,逢年过节,不见得与我家姑娘问声好,哪里短缺了,就朝我们家姑娘伸手要,殊不知我们家姑娘寄人篱下过得又是什么日子,自己日子都不好过,还要贴济你们这帮狠心的冤家催债鬼,天底下有你们这样的娘家吗,有你这样做兄长的吗,呸,可耻,丢人!”
李朝被骂傻了。
碧桃的嘴皮子从没输过,她是越想越气。
“姑娘说了,这是最后一遭帮衬,两家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主君那边她说不上话,念在你们家大公子与姑娘好歹是骨肉关系,最后一点钗饰都在这里,你拿去当了钱,能补多少是多少。往后别来了,再派人来寻,我是万不会再见你的,现下这些银钱都给了你,姑娘自己的日子都难过,你们知道不知道。”
李朝接过首饰匣子,一脸窘迫:“二妹的日子怎的就不好过了,有谁欺负她吗。”
“到底是养女,比不得主君亲生的,虽然养在主母名下,可那王姨娘……害,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你快回去吧,我也不好在底下逗留太久。”
李朝还是关心他那个妹妹的:“碧桃姐姐,你们家王姨娘又欺负二妹了吗,我回去告诉长姐去,让她做主——”
“快快打住吧,你们李家自家的门前雪都扫不干净,还能管到通政使司家,我可不管你们家那个长姐哪里回来的,姑娘打小也没和她见过几回面,你别拿这个咋呼人。”
碧桃几句话怼得李朝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憋了半天,忽听见身后有声音响起,语音清脆。
“小丫头嘴巴不饶人,一口一个李家你们府,关系撇得倒是清楚,可别忘了,这李窕身上到底流着的还是李家的血。”
李朝回头看,大喜:“阿姐!”
小丫头碧桃也看去。
不想李家的大小姐生得这样好看,单手牵着一匹马毛,身量修长,比二公子还高半个头,器宇不凡的,周身穿戴也是寻常男子打扮,一时,让她看呆了去。
小丫头愣神,李宴敲了敲首饰匣子,让李朝开了盒子。
东西不少,很能换一些钱,也算是有心了,就是这丫头的嘴,忒厉害了点。
李宴从中抽出一只红色玛瑙银钗,让李朝盖了匣子。
“东西都拿回去吧,既是日子难过,也别为难自己,李府而今还到不着叫一个外籍的官小姐变卖首饰相救的地步,合上匣子,且先回去吧。”
大小姐虽然气度不凡,可还不是打着由头来借钱。
不知道现下这是又在拿什么乔。
难不成是好面子?
碧桃眼神一琢磨,心下的鄙夷又提了起来。
“大姑娘,您也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东西都带了出来,您就收下吧。”
“呵。那这脸打的可真够响的,你家姑娘倒是有本事,李朝,我们回府。”
李朝还有些犹豫,主要是舍不得那堆首饰:“阿姐?”
李宴给了他一记板栗:“都什么时辰了,走是不走,赶紧回家,回去用晚膳。”
姐弟俩骑马走了,留下碧桃抱着木匣子,心里一阵思忖,紧忙转身,上楼找她们姑娘去了。
夜不封市,晚间也是灯火通明,汴京的风光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余安巷是官宦世族的居所,往里走,热闹便渐渐散去。
街上清净,巷口只有几盏引路的灯笼。
李宴勒紧了马绳,停了马。
神色谨慎。
李朝驱马就跟在她身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阁下追踪我数日,有何所求,现下巷中无人,莫不现身?”
李宴声音落,寂静昏暗的巷口,果真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来人一席白衣轻纱,头顶着面白纱围帽,颇有些风骨。
腰间别着的是一把金窍长剑。
这剑李宴认得,真真是把名剑。
面前白纱被风吹开,露出来人一张出尘清秀的面容。
还是个女剑客。
李朝听戏文听多了,看眼前人打扮,又是这样的场景,见她缓步逼来,当下便有些受惊,急呼:“女侠饶命,我们没钱,我们真没钱!”
满府上下,怎么个个都是个炮仗,声音扰得李宴耳朵疼。
女剑客在李府埋伏多日,追踪李宴行踪,现下走近,取了腰间这把琉璃雕刻长剑,登时就跪在了马前。
嗓音清脆,吐气均匀。
“某应金陵信文君之约,跋山涉水而来,此番入京,只为寻先生身影,苦等月半有余,还盼先生收留某家,这里有信文君书信一封,此乃信物。”www.xiumb.com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汉白玉,连着书信,起身一并递到了李宴手上。
李宴蹙着眉头看信。
她倒是知道那信文君。
天下金箔归官家,江南金陵出一半。
金陵霍家,百年的世家大族,她活着那会儿,霍家就是江南最有名的大儒世家,这信文君,便是将要继任的下一届家主。
金陵名流,和她们李家八竿子都打不着。
这个信一看,李宴就明了,这姑娘九成九是找错人了。
她要找的,是即将入京的那位谋士,同是祁连山出身,与她,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人,入京不到两日,就入了东宫太子府,特聘为东宫幕僚。
李宴握着这块汉白玉,遥看这把琉璃段峰剑,金陵名剑,又岂是一般剑客能佩戴的,这姑娘在她府中潜伏多日,崔廷衍那日要抓的,想必就是她。
她隐忍着这些天不现身,莫不是今天看见她出手,这下断言了她的身份。
可惜,到底还是找错了人。
李宴眼珠流转,当下就有了主意:“嗯,是信文君的笔迹不错,你既要我收留你,我李宴的座上客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此,你要应我三件事,我收你为幕僚,也不是不行。”
北椋站起了身,身形笔挺,内息浑厚:“哪三件事。”
李宴垂眸看她。
“这第一件,李府不养散客,你入门拜我为主,好说也要交个收徒费,我要的也不多,七日之内,暂先交个黄金、三百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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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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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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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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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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