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君侯只通一艺。
所以他经常被某些人骂作是小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如乐,他既然不会吹箫,也不会弹琴,就会一个:吹笛子。
当然,笛子吹得还是不错的。
一曲《笑傲江湖》,让张小四听得颇是心神荡漾。
不荡漾不行,不然的话,就是不给冯君侯面子。
心里正在发虚的张小四不敢不给冯君侯面子:
“阿郎吹得真好听。。”
冯君侯难得占了上风,重振夫纲,哼哼一声,收起笛子。
同时心里暗道:
好久不吹,有些生疏了,看来后面要多练练才行,不然在那郭模面前吹错了,那可就丢脸了。
“给司马懿去信的时候,加上一个条件,王双回到魏国后,必须保证他全家的安全。”
吹完一个笛子,冯君侯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思绪也跟着清晰起来:
“不但是王双自己,还要包括他留在魏国的妻儿。”
张星忆有些不明所以:“恐怕没有什么意义……”
若是此事不泄露,王双的性命并不重要。
若是有人故意泄露了此事,王双最后也未必能保住性命——毕竟以魏贼的苛法,王双的作为,是要受到重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后世让冯君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引渡,是从加拿大引渡某位姓赖人士。
为了能引渡此人回国,国内甚至答应了不会判决死刑的要求。
冯君侯这么做,除了是想要努力挣扎一下,保留住自己最后的颜面。
同时也未必不是在学列强:
无中生有变出筹码,再拿这些筹码和你谈判。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也不会损失什么,甚至还能恶心你。
但如果你同意了,那就是我空手套白狼,大赚特赚。
所以……咦,列强竟是我自己?
想到了这一点,冯君侯似乎在突然间打开了思路:
“四娘不是说了,司马懿有可能是在试探我们,那我们又何尝不可以试探司马懿?”
冯君侯坐直了身子,看向张小四:
“如果四娘的猜测是对的,许昌与洛阳之间有隔阂,那么我们现在面对的,并不是全部魏贼,而是一部分魏贼。”
以司马懿为代表的一部分魏贼。
既然自己的名声有可能不保,那还不如破罐子摔破,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下呢?
听到冯君侯这番话,原本一直有些发愁的张星忆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洛阳与许昌不和,这不是猜测,而是事实,这是糜十一郎传回来的消息。”
“司马懿在魏国那里,没有占据大义名分,只要许昌与洛阳没有公开撕破脸皮,那么他就会处于下风。”
糜十一郎启动了荆州路线,虽然韩龙人还没回关中。
但只要到了荆州,有了兴汉会的接应,消息的传递就不再是问题。
毕竟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所以这就解释了司马懿为什么是秘密派人送信过来!”
正所谓智者知虑,必有一失。
自从洛阳秘密送信过来以后,素有智囊之称的张小四,一直满门心思地想着如何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事情真要如最坏的结果发展,对阿郎声誉的损害是巨大的。
这个担心,导致张小四有些烦躁不安,心思不宁,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这种状态下,让她被局限在司马懿设下的圈套打转,根本没有想到要跳出圈外思考问题。
自家阿郎很是出乎意料地答应下来,卸去了张小四心里的最主要的担心与忧虑。
没了心理负担,如今再经冯君侯这么一提醒,就如同给张小狐狸注满了法力,让她一下子恢复了巅峰状态。
她伸出手指头,敲了敲自己的嘴唇:
“按理说,这等事情,若当真是魏贼想要为难大汉,司马懿应当是公开才是,而不是先秘密派人送信过来。”
说了这句话,张小狐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冯君侯:
“洛阳与许昌不和,此番又秘密派人送信,说明极有可能是司马懿瞒着许昌私下里的行为。”
“当然,也有可能他是怕许昌的人从中阻挠。”
“但不管对方是什么情况,我们都可像阿郎所说的那样,可以额外提出条件,试探一番。”
张小四双掌一合,“啪”地一声,像偷了母鸡的小狐狸一般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所以司马懿试探是真的,但示威倒是未必!”
以前光是想着司马懿身为魏贼的辅政大臣,此举一定是存了为难大汉的心思。
却是没有考虑到此人有可能是另有所图。
想通了这一点,张小四看向冯君侯的眼眸如含秋水:
“要不说阿郎是妾的主心骨呢,阿郎不在身边,妾白白担心了这么久。阿郎一回来,妾有了主心骨,就什么都能想通了呢……”
一边说着,一边把身子挪过来,靠到冯君侯怀里,还扭了两下。
吐息既柔又暖,还带着腻香。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关虎女除外,关虎女那叫胜过连续好多次新婚。
冯君侯下意识地搂住张小四比以前丰盈不少的身子,咽了一口口水:“想通了?想通哪里?”
秋高气爽,又比较干燥,很容易上火。
上火了就要想办法败火泄火啥的,不然的话,火气积郁于体内,容易引发各类毛病。
阴阳交泰,方能政通人和。
“今年关中的收成很不错。”
张小四懒洋洋地靠冯君侯的怀里,如同一只小猫咪:
“今年过冬的时候,应该不用担心存粮不够。”
这得多亏了司马懿这几年在关中的屯垦。
虽然魏军走的时候,特意摧毁了不少城池和关卡,但他们没有办法摧毁开垦出来的田地。
总不能走之前还给地里撒上盐碱吧?
司马懿这些年屯垦出来的田地,大概就是他给关中留下的最大财富。
只要存粮够,一切就好说。
张大秘书有些呢喃地说道:“潼关的一期工程差不多竣工了,明年就可以重筑武关……”
冯君侯闭着眼,抚摸着她的长发,漫声应道:“武关没多大关系,可以慢慢来。”
并不是说武关不重要,而是武关其实是一系列关口和险隘要地组成,是一个系统防御工程。
这就是为什么潼关要比武关重要的原因。
潼关是关中的最后一道屏障,越过了潼关,就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
但武关不同。
武关背后,在蓝田县还有一个峣关。
魏贼想要从南阳郡过来,须先破武关,再破峣关。
而武关与峣关之间,还有一段崎岖难行的山道。
以现在的局势,魏国想要重新进入关中,非举国之力不可。
冯君侯相信,就算是魏国有心,也没有胆量敢大举从武关进军关中。
别忘了,现在的魏国,可是洛阳许昌并立,再加上南阳郡南边还有一个吴国。
若是魏国要从武关这边过来,无异于把大军的侧后方暴露在南边的吴国荆州面前。
以吴国的行事风格,就算是魏吴结盟,面对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也根本按捺不住从背后捅刀的本能冲动。
捅魏国一刀,拿下襄阳,进而吞并南阳,把整个荆州都收入囊中,孙大帝恐怕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谷</span>现在关中大军已经控制了峣关,武关的修复,可以不用像潼关那般赶工期。
“你不急,但有人着急。”张小四从冯君侯怀里抬头,“在你去北边巡视的日子里,汉中那边,已经同意了给丞相立庙。”
冯君侯听到这个,立刻睁开了眼,甚至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不应该啊!
从李邈被杀就可以看出,小胖子在对待丞相这个事情上,应该和历史上没有什么两样。
历史上的小胖子,确实给丞相立庙了。
但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同意的。
后来朝中一直有人进劝,民间百姓常年在路边祭祀,小胖子这才同意在汉中立庙。
就为这个事,小胖子还被某些人喷了,说什么君不君,臣不臣,不符合规矩。
冯君侯也曾暗示过张小四,想要推进这件事。
但被张小四骂了一顿。
所以后来也只能是安慰自己,反正迟早的事,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没想到,这才巡视一圈回来,汉中那边居然就真答应给丞相立庙了。
“陛下打算在哪里给丞相立庙?”
“还能是哪里?自然是蓝田县,就在丞相所葬的山下,方便百姓前去祭祀。”
“原因呢?”
冯君侯低头看向继续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张小四。
青丝散开,犹如瀑布般,不但把冯君侯的胸膛遮掩住,连榻上也如流水泄地般铺了一层。
进入贤者时间的冯君侯,并没有被眼前的美景所诱。
虽然没有张小四的政治天分,但身处高位久了,敏感性还是有一些的。
对于朝廷这么快就下令给丞相立庙,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张小四打了个呵欠:
“丞相实现了先帝还于旧都的遗命,难道还没有资格立庙?”
当然有,就算没有实现先帝遗命,小胖子不也一样给立了?
“就是感觉有点快,难不成朝中有人提议,天子就立刻允了?”
张小四摇了摇头,青丝如同波浪般起伏:
“可不单单是朝中的人提出来的,而是蜀地各方县吏皆有人上书,只言百姓得知丞相去世,多聚于道旁私自祭祀。”
“民心所向,天子难道还会违背民意?”张小四再次仰起头来,露出脖颈雪白的一片,“我当初说什么来着?”m.χIùmЬ.CǒM
“朝中有人比你要急得多,这个事情,你根本就不用操心,自会有人帮你办了。”
冯君侯忍不住地伸手过去,让柔腻充满手掌,同时问道:
“带头的是谁?”
“巴郡太守向宠。”
“原来是他。”
巴郡郡治江州,原本是李严苦心经营的老巢,后来丞相来了个釜底抽薪,想办法把李严调走,或者也可以说是逼走。
后面又把向宠调了过去任太守。
能在那种情况下,接任巴郡之位的,必然是丞相最信任的人。
更何况此人的名字,也曾在《出师表》上出现过。
毕竟先帝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而受到先帝和丞相同时肯定,又还在世的老臣,向宠正是其中之一。
此时他带头上书,建议给丞相立庙,倒也算是合情全理。
“所以你要抓紧把武关赶快修复。”
冯君侯一愣。
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说的是给丞相立庙的事,怎么又绕回来扯上武关?
“哎呀笨死了!”
张小四嫌弃地打了他一下,“丞相受先帝遗志,要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现在长安已经光复,陛下又给丞相立了庙,不正说明陛下要矢志继承先帝与丞相之遗志么?”
冯君侯一听,顿时就惊了。
这他么的!
一种来自后世的强烈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接班人,继承……
“还于旧都?”
“对,给丞相立庙之后,下一步,估计陛下极有可能就会来关中祭祀,然后……”
冯君侯截口接下去:“然后就是迁都长安。”
怪不得催着修复武关呢。
别的不说,这个操作玩得确实溜啊。
既作出了对民意从善如流的明君姿态,又给自己套上了继承先帝与丞相遗志的光环,同时顺理成章地推动还于旧都。
谁赞成?
谁反对?
按理来说,迁都乃是国之大事,须得慎之又慎。
没看到魏国,明明伪帝一直呆在许昌,但就是不敢明着说要迁都。
汉中这一波操作下来,把阻力减到最低,可谓四两拨千斤。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反正肯定不是阿斗的。
张大秘书点头:“阿郎明见。”
接着她有些忧虑地说道:“只是长安残破,匆忙间,就怕建起来的行宫太过简陋。”
又要修复武关,又要建皇宫,这可不是小工程。
可得耗不少国力民力。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只要真正迁都长安,季汉就算是有了三兴的气象。
至少魏国那边,再也不能碘着脸说自己是天下正中,天下正统啥的。
关中和河东都没了,还正中个屁!
而对于季汉来说,还于旧都,那就是大大振奋人心之举。
非但能让忠义之士看到了希望,而且还能震慑那些摇摆者,让他们不敢轻易下注魏国。
最重要的是,迁都长安之后,阿斗的位置,就算是牢不可破了。
“行宫就算是再简陋,陛下只怕也愿意住吧?高祖皇帝定都长安之初,又何尝不是连拉车都找不到同色的马匹。”
由汉中攻入三辅,平定关中后定都长安,这份履历和高祖皇帝几乎一模一样。
单单凭这份履历,小胖子在历史皇帝排名上就能进步了不少名次。
要是真能借关中地利,仿高祖皇帝东进统一天下。
那就是与高祖皇帝、光武皇帝看齐的功业。
真要这样,别说是暂时住得简陋点,怕是住茅草房他都愿意。
就算他不愿意,恐怕张皇后也会想尽办法让他去住。
冯君侯拍了拍张星忆光滑的后背:
“不用担心,你给汉中去个信,让宫里把牛娃派过来,我再调些工程队,还有南乡的工匠。”
随着工艺的不断改进,大汉所能掌握的炉火温度,越来越高。
煅烧水泥出窑合格率,虽未能达到量产,但给自己的连襟搞一座行宫,想来还是可以的。
张小四又打了一个呵欠,眯起眼睛,大概是太累了,想要昏睡:
“好,妾听阿郎的就是。待天子迁都长安,我们的大婚,就要提上日程了,阿郎也得早些准备。”
冯君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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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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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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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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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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