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先要投入大量成本,培养扶植代理人或者利益集团,在不知不觉中瓦解敌人内部,让敌人按自己的设计走。
只待时机成熟,再进行收割。
想要实施这个套路,都必须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自身的实力一定要够强——不论是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
用直白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打铁还得自身硬。
若是半路上搞到一半,因为自身实力的衰弱而搞不下去了,前期对他国的投入就真成了割肉喂狗。
说不定最后还会被反噬。
当然,若是能顺利收割敌人,收获也是巨大的。
即便不能灭国,最低也能奴役他国为己所用,或者让敌国不战自乱。
所幸的是,现在的大汉对于吴国来说,是强国。
人口,经济,军事,无一不在吴国之上。
更重要的是,在收复了关中并州河东之后,假以时日,大汉的战争潜力,迟早是三国之最。
战争潜力,看的不单单是谁掌握了更多的资源。
还要看谁能更好地进行战争动员,谁能把国内资源更高效率地加以运用。
从这一点上来说,大汉已经与吴国与魏国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至少在十年前,冯刺史就已经开始在地方尝试恢复前汉,或者说前秦的乡亭制度。
十多年的戎马生涯,十多年不间断地在地方推广学堂,培养出了一大批基层干部。
退役的军中老卒,地方学堂考不上皇家学院的学生,他们就是官府掌控地方的神经末稍。
从南中到陇右,再到凉州,无一不活跃着他们的身影。
如果说,被世家豪右完全控制了地方的魏吴两国,就如同是身上长了恶性肿瘤的病人。
那么大汉,就是一个已经成功手术,正在恢复健康的年青人。
十五年前,大汉丞相为了能多筹集一些粮食,不惜在国力最孱弱的时候,征发民夫清理都江堰。
甚至还专门设立了堰官,领兵丁千二百人巡护水利。
这个前无古人之举,说起来也是一种无奈。
毕竟当时的蜀汉经济命脉,都掌握在世家手里。
没有钱粮,谈何南征北战?
谁又能料到十五年后,蜀地世家看着年年增产的粮食,再看看被死死地压制着的粮价,欲哭无泪。
经过这么多年的调教,蜀中世家早已经变得帖帖服服。
农桑乃国之根本,蜀地平原那么一大片的耕地,哪里要种粮食,哪里要种桑树,是早就已经规定好了的。
谁敢乱种甘蔗茶树啥的,官府第二天就能找上门来。
至于粮贱伤农这种事情,当然是不会存在的。
因为官府对粮食有一个保底价,兴汉会甚至还能高出保底价两三文钱,甚至四五文收购。
反正肯定不会让大伙亏本种地就是。
你就说你卖不卖吧!
“你这粮价要是合适我们肯定卖啊!”
锦城外码头仓库,同时有兴汉会设在蜀地的最大据点。
今天这个据点,迎来了不少客人:李家、张家、赵家、黄家……
蜀地但凡排得上号的家族,都派出能拿主意的话事人。
听到坐在主位上的邓良,看着下边的吵吵嚷嚷,笑得很是温恭:
“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我们兴汉会做事,那都是地道得很!哪一年我们收粮的价钱,不是比别人高?”
那是因为除了卖给官府,就只能卖给你们好吗?!
这么些年来,官府仗着有兴汉会的草场牧场撑腰,年年都有大量的耕牛租给泥腿子。
八牛犁泥腿子用不上,但曲辕犁却是最适合小户人家用。
这么多年战乱下来,人口十不存一可能太过夸张,但说锐减了六七成那肯定是事实。
再加上丞相一直在大力兴修水利,还有这些年来,对外作战节节胜利。
让官府手里掌握了大量的荒田,能够大规模地给泥腿子分田分地,而且赋税也不高。
最重要的是,只有上了户籍的人家,才能把孩子送到学堂。
这可算得上是大汉天子最大的仁政——至于有没有人在暗地里咬牙切齿,谁在意啊?
富裕一些的农户,现在连鸡鸭都养上了。
有了那么大的盼头,谁还愿意当隐户?
大户人家屯再多的粮食,又有什么意义?
想起这些年不少大户人家去南乡做粮食买卖,最后却是家破人亡,不少人心里都是“呸”地一声:
官商勾结,欺凌士吏,你还有脸说做事地道了?
“就是因为知道兴汉会做事地道,所以我等一听到这里准备大批收粮,这不就是急忙赶过来了嘛!”
有人陪笑:
“不知贵会想要收多少粮食?”
邓良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开口缓缓地说道:
“放心,这一回会里不是去南乡挂牌,而是直接知会大伙,意思就很明白:
这一回只向在场的各家收粮,不会从其他地方的粮商收粮。”
“当真?”
在场的大部分人听了,不禁喜形于色。
也就是说,这一回,大伙不用去南乡交易所那里,和各地的粮商竞争了?
接着他们就看到邓良伸出一个巴掌,继续说道:
“这次买的陈粮,会里可以比南乡交易所的粮价高出三成收粮,若是愿意现在就写下契书,明年可高出五成收粮。”
“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让屋内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当真!”
这一回,不单单是几个问,而是大部分人异口同声。
邓良见此,又是微微一笑,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三份契书,双方各留一份,官府备留一份。”
也就是说,这个事情是真的了?
想要毁约,那就是把兴汉会和官府的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名声毁于一旦。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有人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道:
“敢问邓郎君,这个事情,冯……呃,冯会首他知道吗?”
从冯鬼王出山那天算起,不知有多少人在小本本记下了此人的黑帐。
然而这么多年来,大伙的心气却是越来越短,有不少人甚至还患上了“鬼王恐惧症”。
吃亏这么多年,突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反而让人在第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也有人心里别有他想:
冯鬼王大半年都是隔绝消息,就算现在有可能进入长安,但按关中与锦城的距离算,两地互通消息没可能会传得这么快。
既然如此,那此事除非是提前商量,否则就是有人在冯鬼王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作出决定。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兴汉会出现了第二个龙头?
但见邓良悠然道:“大伙且放心就是,这么大的事情,兄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噫,我倒希望他不知道。
咦?
不对。
如果这个事情当真是冯鬼王提前作出的决定。
那岂不是说,冯鬼王至少在一年前,也就是出征前,就已经定下了这个事?
想起冯鬼王的深谋远虑,更多的人越发犹豫起来:
冯鬼王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看到众人突然间没了话语,邓良大是意外:
这等好事,你们为何反倒是这等表现?
“邓郎君,这些年来,我们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座的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算是有些交情。”
“你能不能大伙透个底,这笔买卖,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可不是嘛,这些年来,大伙每年屯下的粮食,大部分都是卖给兴汉会了。
老相识了!
听到这个话,邓良终于隐约猜到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
但见他不由地一笑,坦然道:
“这个事情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说白了,就是吴国荆州那边,粮食有些短缺,曾多次派人求助于朝廷。”
“后来的事情,大伙也知道了,因为要准备关中一战,所以这个事就推迟了。”
“不过准备工作,却也是已经提前做好了,比如说在永安设置的易市,就是为了更方便与吴国交易。”
说到这里,邓良举杯轻啜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道:
“现在主管永安易市的,正是费公举(费诗),此人本就是蜀地人士,为人耿直敢言,大伙若是心有疑虑,不妨前去询问一番。”
费公举?
唔唔,这个嘛……
先是上书反对刘备过早称帝,后又当面反对诸葛亮接受孟达的投降,费公举的人品还是比较值得肯定的。
至少比某冯姓的家伙强多了。
荆州粮价高——整个吴国的粮价都要比蜀地高上许多——这个事情,大伙早就有所耳闻。
但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运粮出境,卖给他国,那可是杀头的买卖。
特别是以蜀地的地形,就算是有胆子豁出去,那也没有办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大批粮食运到荆州。
在苦寻多年无路的情况下,现在终于放开了一个口子,要说不心动,那肯定就是假的。
“邓郎君,敢问这一次,要收多少粮食?”
在场的没人是傻子,以邓良眼下的言辞看来,这个事情,至少已经有七八成是真的了。
于是气氛立刻就稍稍有些热烈起来:
“邓郎君,敢问这一次,打算收多少粮食?”
“自然是多多益善,毕竟兴汉会每年都会在蜀地收粮。”
“当然,高价粮只会卖往荆州,所以肯定是有配额的,这个要看荆州那边的缺粮情况而定。”
原本得知可以卖粮给荆州后,别有心思的人,听到配额二字,心头顿时就是一凉。
那岂不是说,给荆州卖粮仍是要受到管控?
那岂不是说,只能卖一部分高价粮?
那岂不是说,我们不能自己运粮去荆州?
入他阿母的!
不要脸的东西!
一天到晚尽是官商勾结!
“邓郎君,你是知道的,大伙手里的粮食,从来是不会缺的。所以这高价粮的配额,究竟是个什么章程,能否详细说说?”
兴汉会锦城堂口邓堂主闻言,微微一笑:
“这个嘛,章程自然是有的。不瞒大伙,我得到消息,朝廷可能会在蜀地各郡开办学堂。”
“只是大伙也知道,关中一战未定,朝廷的府库恐怕不太宽裕……”
话未说尽,眼神提示:你们懂得!
谁不知道,兴汉会其实就是天下最大的白手套?
邓堂主能提前知道一些内幕消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只是府库不太宽裕是个什么意思?
你家阿翁过来是想赚钱的,你居然想让我掏钱?
不过学堂……学堂?!
“邓郎君,你的意思是说,朝廷终于打算在锦城开学堂了?”
几年前凉州第一次考课结束,就已经有人在鼓吹,想要在蜀郡建立学堂。
这个提议送到汉中后,又被大汉丞相转给了冯鬼王,询问他的意见。
而冯鬼王给出的最终答复是:南乡师资和教材太过紧张,暂时无力支援蜀郡的学堂建设。
“不仅仅是锦城,还有蜀郡周围的数郡,都会建立学堂,所需的钱粮,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学堂之事嘛,兴汉会自然也是掺与其中的,所以这收粮一事的章程,还是要落在学堂上。”
“这可是大善事啊,可是少有的仁政啊!”
有人顿时就激动起来。
那可不?
好人要有好报嘛,学堂一事,谁出的钱粮多,高价粮的配额自然就会多一些。
不过这对于蜀地世家来说,也算是久盼之事。ωωω.χΙυΜЬ.Cǒm
因为只有开了学堂,才算是真正有了进入皇家学院的渠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得七拐八弯寻找门路。
甚至有很多时候,连门路都找不着。
有人已经忍不住地大声道:
“学堂的钱粮之事,邓郎君不必担心,吾等身为蜀在人士,若是坐视不理,那可是要被乡亲们戳脊梁骨的!”
不少人算是看出来了,这所谓的高价粮根本就是一个借口。
其实就是有人想要借邓良之口,试探大伙对学堂的看法——当然,高价粮还是要卖的,能赚一点是一点。
只是,为什么诸葛村夫和冯鬼王会突发善心?
给大伙又是送钱,又是疏通蜀中子弟的仕途?
怀着这个问题,谯周悄悄地前去拜访蜀郡著名学者杜琼。
此时秦宓已经去世,左中郎将杜琼成为蜀地本土官吏最德高望重的人之一。
杜琼平日里沉默寡言,少见外人,这一次却是难得地接见了谯周。
“关中一战,非但是天下之巨变,同时也会是大汉的巨变。”
他看向外头的桃林,此时已是桃叶尽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现在的大汉,可不是十多年前,只靠蜀地苦苦支撑的模样。
而已经坐拥天下形胜之地,隐有兴复之势。
这十余年来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
“天子乃明君,丞相乃明相,朝中有识之士颇众,又岂会看不出大汉局势之变?知其变而适其变,可为俊杰之士乎?”
谯周听不懂,只好虚心地问道:
“请先生详解之。”
杜琼问道:
“当年蜀中世家被丞相与冯君侯之恶,你可知为何?”
谯周张了张嘴,却不敢多言。
杜琼似乎早就料到了谯周的态度,自顾自地说下去:
“蜀中豪右之所作所为,多有阻止大汉还于旧都,今日境地,可谓自取,但凉州豪强难道就都是清白的?”
“关中一战,大汉不但尽复关中,而且还掌握了并州河东等地,北方的世家,难道就全部是希望大汉兴复的?”
伪魏篡汉,要说没有北方的世家支持,谁信?
谯周似乎抓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先生的意思是说,朝廷欲行平衡之术?”
杜琼的目光再次看向桃林,缓缓地说道:
“当年朝廷借凉州豪族之手,打压蜀中世家,现在就算是换了一个打压对象,也不过是故计重施,有何奇怪?”
河东是世家林立之地,谯周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朝廷向来重凉州而轻蜀中,就算是要压制中原世家,为何不直接继续借重凉州豪族之手?
谯周想到这里,心头不禁就是颤了一颤,他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道:
“先生,如果当真是朝廷的平衡之术,那岂不是说,凉州也有可能……”
“那不是你我所要操心的事。”杜琼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谯周,“你看,此时正徝寒冬,那桃树有如枯死。”
“而一月之后,它却将会长出花骨,绽放芳华,美不胜收。”
杜琼语气幽深地说道:
“蜀中子弟已经失去了一次最好的机会,这些年来,正如窗外的桃树,受尽寒冷。”
“这一次,可谓是历尽寒冬,迎来暖春,若是再不长芽开花,那可就是真要被当成枯枝砍下当柴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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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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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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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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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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