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想说当然是大人。
可是如果连小小的胡人,都要大人亲自领军前往,那大魏才是真的没救了。
曹魏接受汉帝的禅位才多少年,难道就已经落到无人可用的地步了?
更别说大人镇守关中,岂能轻易离开?
蜀人看到大人离开了关中,会没有任何动作?
所以司马师第一时间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么应该是谁呢?
司马师看了一眼司马懿,心思在飞快地转动。
他知道,虽然现在自己身无官职,但大人仍把自己带在身边,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所以自己不能让大人失望。
既然大人有意考自己,那么必然是已经有所提示。
司马师又细细地把前面说过的话过了一遍,想起大人所说的“喜用旁支宗与姻亲”,当下心头就是一动。
于是他把所有曹氏宗亲和姻亲全部想了一遍,试探着问道:
“曹爽?曹宇?”
司马懿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毕轨好歹还在并州当了几年刺史,曹爽和曹宇,连主政一方的资历都没有,怕是连毕轨都不如,你让他们领军?”
司马师讪讪。
那就是姻亲了?
其实夏侯家还有一个夏侯献。
只是现在的夏侯三族,已经不受陛下所信。
夏侯献也就是得了个闲职,呆在洛阳无所事事。
可以说,现在夏侯三族代表人物的待遇,只怕比受到浮华案牵连的自己还不如。
毕竟自己已经被解了禁足,可以自由出行。
而夏侯三族的主要人物,连出洛阳都不可得。
思来想去,司马师也没猜出陛下最有可能会派谁去。
因为这个人,既要深得陛下信任,又要有统兵之能。
仅仅是这两个条件,朝中其实有不少人符合的。
但如果再加上宗亲与姻亲这个条件,那就有点难找了。
毕竟经过两代人对宗亲的不断限制和削弱,现在的皇家宗亲,根本没有太出色的人才。
似乎看透自家儿子的心思,司马懿又悠悠地说了一句:
“姓曹的,未必就是宗亲;宗亲,也未必就一定姓曹啊!”
听到司马懿这个话,司马师猛然醒悟过来,脱口而出地说道:“秦朗!”
秦朗的大人是秦宜禄,秦宜禄的妻室是杜氏。
而秦宜禄本是吕布部将,后出使袁术,被袁术以汉宗室女妻之。
独留前妻杜氏与子秦朗在下邳。
咳,世人都知道,武皇帝的爱好,略不同于常人。
当年武皇帝围攻吕布于下邳,城破后,看到杜氏颇有姿色,纳之。
于是秦朗就成了武皇帝的继子。
与秦朗相似的还有一个何晏,乃是尹夫人所生。
而尹夫人,原本是大将军何进的儿媳。
不过秦朗与何晏虽命运相似,但性格却是完全相反。
何晏性格张扬,行事无所忌惮,身为假子,所装的衣着居然与世子类似。
他娶了武皇帝的金乡公主为妻,但因为生了一副好皮囊,有粉面何郎之称,所以常与其他女子多有往来。
此等作为,自然是被文皇帝所恶。
故在黄初年间一直未能任官。
待现在的这位陛下即位,何晏也仅是被授冗官之职。
偏偏前几年又和自己一样,卷入了浮华案,前途更是显得渺茫。
而相比于何晏的张扬,秦朗就低调谨慎得多。
从武皇帝到文皇帝,乃至现在的陛下,都很是喜欢秦朗。
武皇帝甚至还公开宣称:世有人爱假子如孤者乎?
如果说何晏是急于富贵,趋炎附势,那么秦朗在武皇帝和文皇帝两代,则是主动不任官职,反而是热衷外出游历。
甚至还与当时不为文皇帝所喜欢的陛下结为好友。www.xiumb.com
所以陛下登基后,立刻征召秦朗入朝为官,并且经常让他伴随出行,甚至还常亲热地呼之小名阿苏。
陛下不但多次赏赐秦朗,更为他在京城建了一幢大府第。
其信重秦朗若此。
最重要的是,秦朗才能并不低。
在萧关一战中,前大司马所领大军,将士多有溃败。
秦朗所部,乃是在交战的营队中,少有几个保存得比较完整的营队之一。
萧关大败之后,秦朗护着曹大司马撤退,又与郭淮一齐收拢溃兵,这才给关中大军留了不少元气。
这么一想下来,司马师越发觉得,秦朗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司马懿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
“确实,秦元明本就是陛下身边亲近之人,只是当年见危授命,领军留守关中。”
“现在局势不比当年,再加上陛下与之分别数载,想来亦是思念。”
“不若就做个人情,让他回到陛下身边,这也算是好事。”
陇右之战时,陛下亲临长安,偏偏张郃在街亭兵败,卫臻在武都败亡。
关中动荡不安,为了扼守各个关口,同时也为了瓦解曹肇秦朗这些新贵的同盟。
刘放孙资这两个掌管机要多年的三朝老臣,建议让秦朗去守汧县。
这一守,就是呆在关中五年不得归。
身为老狐狸,司马懿又岂会猜不出刘放和孙资的想法?
只是秦朗在关中这几年,因祸得福,成了大魏军中新秀,怕是非两人所愿。
而秦朗呆在关中数年,也未必不想着要回洛阳。
陛下亦未必不想着秦朗回到自己身边。
所以趁着并州之事,顺势把秦朗送走,乃是四方皆遂之事,何乐而不为?
“四方皆遂?”
司马师一怔,不禁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不是三方么?”
陛下、秦朗、刘放孙资,还有哪一方?
当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家大人,看到大人有些意味深长的神色时,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难道,大人也不想秦朗留在关中?
想明白之后,司马师先是愕然,然后突然莫名地一阵心悸:
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同在洛阳的曹叡,把并州送过来的奏章狠狠砸到案上,怒骂道:
“让他去当并州刺史,是让他好好安抚地方,不是去擅启边事!”
梁习治并州二十余载,政绩常为天下第一。
这么好的治理基础,毕轨居然还能搞出逼步度根反叛。
现在上这么一个奏章,真当自己是一个昏君,不识如何治理天下耶?
事实上,虽然毕轨是皇亲,但曹叡现在并不是很喜欢此人。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清查浮华案时,曹叡发现毕轨与浮华案众人有莫大联系。
若不是登基以后,连遭大败,单单就凭浮华案一事,曹叡就会罢黜了毕轨的并州刺史之职。
只是现在,曹叡根基不稳,所以即便是知道毕轨治理并州不力,他也得捏着鼻子忍下去。
因为曹叡地位远没有历史上那么巩固,所以对于那权贵子弟和年青学子,他不得不从轻放落。
所以浮华案一事,比起原历史上,影响已经小了很多。
只是让曹叡没有想到的是,与浮华案有关的毕轨,现在居然变本加厉,逼反了为大魏守边境的步度根。
这怎么不气得他破口大骂?
这些“浮华伪饰之士”,果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只会袖手空谈,祸害国家!
曹叡心里恨恨地说道。
但见他余怒未消:
“步度根虽为比能所诱,但两人前有嫌弃,故当自有疑心。”
“今并州刺史毕轨出军,只会逼得二部合二为一,何所威镇乎?”
虽然怒毕轨不争,但毕竟他的并州刺史之位,乃是自己任命,曹叡不得为他善后。
于是下诏:
“出兵伐胡可,但不可越过关塞。”
所谓关塞,便是两汉筑起的长城。
曹叡不知道的是,他的诏令才刚刚出洛阳,毕轨已经领着大军越过了关塞,来到了离关塞北边不远处的阴馆。
步度根的部族,不是直接向北逃去,而是折向了西边。
看样子是想要越过大河,进入九原故地(即河套地区)。
毕轨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立刻派出将军苏尚、董弼为前锋,继续追击步度根部族。
他所不知道的是,轲比能已经亲自领着万余精骑,从西边而来,准备接应步度根。
同时还派出自己的儿子作为前锋,向着阴馆西边的楼烦前进。
因为他与步度根约好了,双方就在楼烦相见。
经过这么多年来的经营,轲比能的势力,已经从幽州北部,扩张到了两汉故地九原地区。
步度根虽然这些年与轲比能相争,但多是败落。
最后只能退守并州的燕门郡、太原郡一带,背靠魏人才能保存部族。
可以说,轲比能已经从北边全面压制了步度根。
步度根想要重新回到草原上,要么打败轲比能,要么就必须得到轲比能的同意。
这也是步度根同意与轲比能合二为一的原因。
寄人篱下,要是日子能过得下去的话,忍忍也就算了。
偏偏毕轨是个不当人子的,所以还不如重新回到草原上。
六月的草原,水草丰茂。
苏尚、董弼领军魏军的骑军,一路向西,紧追步度根部族不放。
虽然草原上不易辨别方向,但并州汉胡杂居,军中自然不缺胡骑。
更兼胡人逐水而居,步度根又是携老带幼全族出逃,速度不快,所以追起来,并不算太过困难。
不过步度根留下来断后的胡人精骑,为了自己的部族能安全逃脱,也是拼了命不断纠缠,拖延时间。
“呸!这些胡狗,当真是拼了命的!”
苏尚吐了一口口水,把刀在尚还温热的胡人尸体上胡乱擦了几下,又举起刀口看了看。
发现已经有点卷刃了,估计是这些天来砍胡人脑袋砍得太多,当下便有些心疼。
便恨恨地踢了一脚尸体,骂道:“不识好歹!”
董弼也提着一把长弓过来,看到苏尚对着尸体出气,不禁笑道:
“那边还捉了几个活的,要不要去出出气?”
“要是那步度根在,我倒还有兴趣,但这些胡儿,还是算了。”
苏尚一边回答,一边提刀走向不远处的另一具尸体。
他刚才似乎看到那具尸体动了一下。
靴子踢了踢,没有动静。
然后脚上加了力道,把尸体踢了一个翻身。
尸体终于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受伤装死的胡人睁开了眼,便看到一个居高临下,正用冷漠目光盯着自己看汉人将军。
他的眼中不由地露出了恐惧,还有乞求的目光。
这还是一个仅有十几岁的胡人少年郎。
但苏尚知道,就是这么一个胡人少年郎,刚才的交锋中,要拼了命杀自己,或者是自己底下的士卒。
他冷漠举起刀,砍在胡人少年郎的脖子上,血花溅起。
胡人少年郎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他的两眼就已经失去了光彩。
嘴唇似乎动了动,似乎在临死前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在这个争战过后小小战场,不少魏人士卒正做着和苏尚同样的事。
看到尚还有死透的胡人,便干净利落地一刀搠死。
这就是两军交战后对待败军伤兵的正常流程。
不管对方是胡人,还是汉人,吴人……
两日后,这支魏军的前锋来到了离楼烦三十里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支胡人精骑出现在他们的眼里。
这支胡人精骑不同于这几日来一边逃一边拖延的那些胡骑。
他们是正面对着魏军,脸上没有惊慌,而是如同看到了猎物的秃鹫,跃跃欲试。
一声尖锐的鸣镝过后,苏尚与董弼派人到前方大喊:
“大魏正在追击逃叛,前方何人,胆敢拦截?”
这些日子以来的追击,让魏军相信,步度根根本没有胆子回头一战。
再加上急于追击,所以斥候也没有时间派到前方打探个明白。
所以现在一支胡人精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让苏尚与董弼吃了一惊。
前面很快有胡人回答:
“我等乃是轲比能大人所属,尔等莫不是也是前来归附大人的?”
“轲比能?!”
苏尚与董弼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
他们自是知道,步度根就是举族前去依附轲比能。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轲比能居然敢派兵前来并州接应!
没错,虽然已经出了关塞,但楼烦这一带,名义还算是属于大魏的边境。
轲比能此举,不啻于摆明了是在挑衅大魏,与大魏相争。
“轲比能这些年来,数次进贡,自称大魏臣属,现在却私自收大魏逃叛,难道是要造反吗?”
造反?
听到魏人送过来这么一句话,领军的胡人头领哈哈一笑:
“进贡是为了你们汉人的好处,没有好处,谁愿意当你们的臣属?”
虽然汉已成魏,但因两汉之威,胡人仍是习惯称中原人为汉人。
倒是汉人自己,称自己为魏人。
胡人首领也懒得再跟这些汉军废话,他一挥手,呜呜的牛角声响起,鸣镝声彼起此落。
胡骑开始呼啸着策马奔腾。
看着手底下的马上健儿,胡人首领对着旁边的一位胡人老者说道:
“叔父且稍,看小侄如何屠了这些汉人,为叔父出气。”
老者正是举族而逃的步度根。
他勉强笑笑。
苏尚与董弼看着胡人的动作,又岂会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甚至他们还注意到南北两边皆有动静,知道对方早有打算。
两人又惊又怒,当下齐齐拔刀大呼:
“杀!”
并州男儿,岂会惧胡?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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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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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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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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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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