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以骠骑将军之位,兼司徒,名义上仅亚于丞相。
刘琰车骑将军位置不变。
赵云迁卫将军。
此三者,皆朝廷示之以殊荣之意。
而领军留守锦城的吴懿则是左将军。
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留府长史蒋琬,迁尚书令,与尚书仆射李福同管尚书台。
陇右之战时,从宫中调入丞相府任司马的费祎,转调侍中,兼尚书左丞。
与侍中董允一起,两人在宫中同辅天子。
关兴任中领军,统南军。
张苞任领军将军,统北军。
凉州刺史冯永,原有职位不变,加丞相府参军,兼侍中。
再加上丞相府军中长史兼绥军将军杨仪,前军师兼征东将军魏延,以及一些两朝老臣,构成了目前季汉表面上的权力核心。
原庲降都督张翼因执法过严,导致云南刘胄作乱,故被调回朝廷,入丞相府接任费祎的司马之位。
原牂柯太守马忠接任庲降都督。
南中庲降都督府、永安都督府,以及一些地方实权人物,构成了季汉第二权力梯队。
此次人事调动,在朝廷之外并未引起太多的波澜。
但在朝廷的核心圈子,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丞相府长史杨仪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对外谢客,闭门不出。
“蒋琬者,先帝在时,就曾因为荒废政务,被先帝所废,何以能居吾之上?”
“冯永者,更不过是小子耳,虽有战功,但资历尚浅,岂能既入相府,又入宫廷?”
“吾随丞相驻汉中,筹度粮谷,规画军中,劳思费神,不得须臾安宁,更别说年宦在二者之上,然待吾何薄?”
因为怨愤而导致面目狰狞的杨仪,目露怨毒之色。
盛怒之下,他砸摔了不少东西,屋内一片凌乱,地面上还有不少破杯碎瓷。
虽同为丞相府长史,但蒋琬成了尚书令,这已经算是在自己之上。
以前冯永一直是领军在外,从未正式担任过朝廷中枢的重要官职。
如今不但成了丞相府参军,而且还兼任侍中。
这么一来,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府中,冯永都有要职加官,其中的政治意味,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仪这才更加地不忿。
凭什么?!
在外有统兵之权,在内有议政之职。
宫中府中,皆有任职。
你几个意思?
想起这些年的辛劳,杨仪只觉得自己当真是错付给了狗!
正当杨仪满腔怨愤的时候,忽有下人来报:
“费侍中来访。”
费侍中就是费祎。
杨仪怎么说也是丞相府长史,且又是年宦最长者之一。
他染了风寒,不派人过来看看,不合规矩。
只是相府之中,论起人际关系之差,魏延排第一,杨仪就肯定是排第二。
此二者,乃是相府中资历最老者。
偏偏两人一个刚粗矜高,一个器小狷狭,如水火不相容,见面争吵乃至拔刀相向。
费祎为了顾全大局,常居中调解二人,两相匡护,是少有能同时与两人说话的人。
听到费祎前来,杨仪先让人把他请到前厅,然后略加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平复了心境,这才前去见费祎:
“文伟何来?”
“丞相这两日来身体恢复了不少,已经能重新处理一些政务,听闻威公生病,所以特意让某前来探望。”
费祎与杨仪久在相府为僚,又岂会不知其人?
看到杨仪虽是语气无异,但面色忿色犹未散尽,心已明了:
“威公的身子,可曾好些了?”
杨仪不好对费祎发火,只是重重地长吁一声,道:
“身体倒是无碍了,不过近来夜里心悸,不能安寝,神志有些不定。”
“心悸者,当是有心中有放不下之事,威公可是有所思?”
费祎试探着问道。
杨仪仗其资历,也懒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昔日吾背魏而向汉,得先帝赏识,先是被先帝征召为左将军兵曹掾,后又为尚书,彼时冯永何在?”
“丞相南征时,吾以参军之位,代行相府事宜,彼时冯永不过一小吏。”
“待丞相北上汉中,军中诸事,皆委任于吾,彼时冯永不过一边郡长史。”
“如今呢?吾仍不过丞相府长史,而冯永,在外则居刺史之位,入府则居参军之职,入宫则有侍中之责……”
杨仪越是说,就越是激愤,怨恨形于声色,怒气显于言语:
“即便冯永有功,但待其可谓过厚耶?再说那蒋琬,留守锦城,又有何功?能入尚书台,任尚书令?”
“若是蒋琬那般都能任尚书令,那凭吾这些年来的功劳,难道连入尚书台都不可耶?”
外人或许没有感觉到这次调动有什么异常,但杨仪久随丞相,又岂会看不出苗头?
先帝开国时,尚书台本来就是权力中枢。
这个从法正、刘巴、李严等先后被先帝任为尚书令,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是夷陵之战后,先帝突然驾崩,太子年少,形势危急,大汉的权力这才开始转至丞相府。
说句不好听的话,先帝让丞相与身为尚书令的李平共同辅政,未必没有让尚书台制衡丞相府的意思。
谁知这李严私心过重,先是拒绝领军前往汉中,然后又欲划出巴州自任刺史。
偏偏其手段又远不如丞相,最后丢了尚书令一职,尚书台也变成了一个空壳子。
虽然现在丞相的病情已有好转,但这一系列的人事调整,已经在暗示着尚书台似乎有重新恢复权力的趋势。
至少也是恢复一部分权力。
这还是次要的,从更长远来说,丞相之后,天子怕是不可能再设丞相府,那么尚书台就是完全的权力中枢。
蒋琬、费祎、董允、冯永这些人,要么入尚书台,掌管政要。
要么是侍中,出入宫廷,与闻朝政,得天子亲重。
这就意味着在丞相之后,他们就是选定的朝廷重臣。
而身为丞相府长史的自己呢?丞相之后,自己当如何?
没了丞相府,自己这个丞相长史应当怎么办?
这才是杨仪最为不忿的地方。
“威公若是对冯明文居丞相参军和侍中之位不满,那大可不必啊!”
费祎也不知看没看出杨仪的心思,只是笑着说道:
“冯明文虽加丞相参军与侍中之职,但他能在汉中呆几天?最后不还是得要回凉州?”
“不在中枢,这参军与侍中,也不过是虚有其名而已。”
“至于蒋公琰,任尚书令,自是为了能更好地留守锦城,毕竟锦城那边,李正方此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再说了,现在丞相府诸事,不还是一直由你处理么?”
杨仪闻言,勉强一笑,神色稍霁。
费祎见此,又安慰了一阵,这才离去。
他没有看到的是,杨仪看着他的背景,面色阴沉如此时冬日的天空。
冯永自然不知道汉中暗中涌动的潮流。
不过就算他知道,那也无所谓。
好不容易回一趟汉中,既然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下一步自然要回南乡看看的。
不列仪队,不张旗鼓,仅带着亲卫,混在双南大道的商旅中,悄悄地返回南乡。
如今的南乡,最牛逼的不是冯君侯的大弟子魏容。
也不是县令黄崇。
而是卫将军赵云。
三年前赵老爷子还能指挥陇右都督府的将士,固守陇山一带,平定平西郡的叛乱。
这才退下来多久,身子骨就弱了许多。
虽然嗓门仍是洪亮,身板仍是高大笔直。
但在温暖的房子里裹着裘衣的做法,已经暴露了他的气血不足。
“还知道回来看看啊,再不回来,你这两个弟子,干脆入我门下算了。”
赵云大马金刀坐在坐榻上,不屑地看了一眼冯刺史,鄙视地说道。
罗宪和傅佥恭敬地给冯永行过礼,又捧上热茶,两人这才站在一旁。
冯永坐到赵云对面,喝了一口姜茶汤暖身子,这才看向坐在榻上,丝毫不顾自己仪态的老爷子:
“老将军这话说得,难道他们前些年在学堂里所学的学问,难道不是我传的吗?”
“再说了,就算他们能侥幸能从赵老将军身上学到点东西,后头不还是我领着他们上战阵吗?”
身后传来一阵动静,不用回头看,就知道罗宪和傅佥两个小家伙搞出来的。
罗宪已经有十五岁了,这年头,十五岁提刀上阵很正常。
少年的热血已经沸腾,只不过在深谋远虑阴鬼王面前,毫无用处:
“现在都不知道他们能学到几分的带兵本事。”
赵云哈哈一笑,然后可能是用力过猛,居然咳了起来。
罗宪和傅佥连忙上前帮忙抚背。
待赵云缓了过气来,这才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两个娃子是懂事的,天赋也不错。若是换了别人说这话,我少不得要为他们说两句。”
他说到这里,然后摇了摇头:
“只是这个话是你说的,那就没办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了看罗宪和傅佥,神色似乎有些爱莫能助。
袭陇关,战街亭,抚陇右,定陇西,平金城,萧关一战,名震天下。
可以说,论起领军方面,放眼大汉,不,就算是放眼天下,敢在冯刺史面前装大尾巴狼的,大概也只有丞相有资格。
毕竟赵老将军的长处是在骑军方面。
偏偏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冯刺史手上的铁甲骑军,是世上最为恐怖的骑军,没有之一。
萧关一战,不知被赵老将军翻来覆去推演了多少遍。
他自认不会比曹真做得更好。
看到赵老将军看向罗宪和傅佥,冯永又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他也向两人看去:
“好好地跟赵老将军和李都督再学一年,后头你们若是当真能通过我的考试,那我就让你们到军中见习。”
凉州去年这个时候的那一场白灾,虽然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但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萧关一战,军中战马,损失近七八成。
而为了应付白灾,刺史府又不得不动用储备畜力,在寒冷的天气里运粮。
为此损失了大量的牲畜,让冯刺史的骡驮化设想,也随之流产。
就算是有先进了的圈养和撸养技术,但凉州的骑军和骡驮化部队,没有两三年的时间,是没办法组建完成的。
凉州大军战力不足,仅靠汉中和陇右之兵,怕是打不下关中。
所以让罗宪和傅佥在讲武堂多呆一年,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得到师尊的承诺,两个少年脸上现出兴奋之色:
“先生,这可是你说的,一年后,你要让我们去凉州。”
冯永微微一笑:
“我总不至于骗自己的学生。”
聊了一会,赵云期间又咳了几次,冯永看他神色有些倦怠,连忙告辞出来,让老爷子好好休息。
这些年来,南乡学堂比起最初时,已不知变了多少。
唯一不变的,就是冯刺史当年所住的院子,一直保持着原样。
甚至可以预见,就算是不久之后,南乡学堂改成皇家学院,这个院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动。
魏容刚一下值,就连忙叫上自己的细君,步履匆匆地赶向院子。
“坐吧,都坐吧。”
冯永坐在主位上,对着底下自己的几个弟子说道:
“我这个师父不算是个称职的,这次回来,其实也是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我虽不称职,但你们可不能懈怠,若是你们能成材啊,那我肯定是要极力举荐于朝廷。”
“但天分不足,就算是你们顶着我弟子的名义,这辈子也就是衣食无忧,其他不要多想。”xǐυmь.℃òm
魏容等人心里凛然,连忙称是。
建兴十年十二月的汉中,人心略有浮动。
但远在建业的孙权,再一次发动了向江北得进攻。
去年派去辽东的使者在返回时,在成山被人伏击,伤亡大半。
不但辽东所赠珠宝落入魏贼手里,就连吴国最为紧缺的战马,也被魏贼抢去。
这让孙权大为光火。
这一场成山之败,让孙权想起了一个人,虞翻。
就是在孙权和张昭谈论神仙时,敢当众顶撞吴国天子和吴国重臣第一人,说神仙不过是死人的虞翻。
因为虞翻在听闻孙权派出使者前往辽东求马时,从流放之地交州上书。
言吴国之利,乃是舟船,不善陆战,求马非是国利也。
且辽东太远,派人携财远至辽东求马,怕是难有所获。
直到大批财物马匹落入魏贼之手,这才让孙权不禁有些后悔不听虞翻之言。
“魏贼欺人太甚,朕身为天子,安能受此侮辱?”孙权咬牙道,“此仇朕必报之!”
只是去年令张布诈降,虽有小利,但合肥那边,必是已生警惕,此时不可轻动。
故孙权下诏,让武昌的陆逊亲自领军攻打庐江。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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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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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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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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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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