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国曹真第一次试探陇右不成,反被冯永借机平陇西之乱以后,不少人心里就已经开始怀疑魏国是否能力翻过陇山。
第二阶段是金城之战后,陇右上下,不论汉胡,皆知大汉在陇右立足已稳。
第三阶段自然就是萧关之战后,无论汉魏,皆知凉州大局已定。
就算是凉州最死硬的魏国支持者,都明白凉州定然是要被汉国收入囊中。
除非魏国冒出两个像葛贼和冯贼一样的人物。
而且两人还同时放到了关中,鼎力合作的那种。
否则至少在十年乃至十数年之内,凉州河西,没有希望看到魏军的踪影了。
在这种心理下,大汉收复凉州的消息传到陇右,反应最大的,也就是利益相关的家族和那些胡人部族,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稳了!
至于校尉府内部,最多也就是泛起了小小波澜。
传到汉中时,反应就要比陇右大一些。
除了官面上的公布,皇帝又不得设宴,与众臣共贺。
反正在阿斗看来,原本以为离开锦城去汉中,重回相父眼皮底下,说不得又要回到以前的无趣日子。
没想到才祭拜完高祖所居故地,数年没有动静的皇后就有了身孕。
然后又是大胜,接着再胜,现在再再大胜。
这宴席就没有断过。
站到行宫最高处,可以听到外头臣民高呼万胜和万岁的声音。
让阿斗飘飘乎如御风而行,晕晕乎如饮醇酒。
他再转头看着宫殿殿门大开,群臣罗列而坐,兴奋之下,不禁举杯高呼:“内有贤臣,外有勇将,大汉可兴也!”
“恭贺陛下!”
“大汉万胜!”m.xiumb.com
“陛下万岁!”
……
“饮胜!”
“哈哈哈!”
鹿肉,豚肉,羊肉,整鸡,鸭块,蒸鹅,就连牛肉都摆上了案桌上,各类美酒,应有尽有。
庭下宫女彩带飘飘,丝竹声起,让人耳目沉迷。
对于阿斗来说,如今这场景,相比于以前,当真是奢侈无比。
今日皇帝高兴,所有支出,皇帝一个人包了,不花国家府库一枚铜板。
兼之收复凉州,乃是陛下登基以来,前所未有之拓土扩疆的大事。
所以就连相父也不好说什么。
待宴席散去,阿斗被人扶回后宫,喝了浓茶醒酒,又让宫人给他沐浴一番,去了身上的酒味,这才想着要去寻皇后。
皇后的肚子已经大到不方便走动了。
听侍医说,随时都有可能临盘。
南乡医学院早早就派了最好的女医工和产婆过来,日夜候命。
按理说,像今日的皇家宴会,皇后是要出席的。
但张星彩却是没有出现。
一是宴会上必然是要喝酒,她如今闻不得酒味。
二是宴会上必然吵闹,万一皇后惊了心神,对腹中胎儿不好。
所以张星彩只能卧在皇宫准备好的产房里,安心养胎。
眼看着夜色已经浓黑如墨,又得知前头的宴席才散去不久,张星彩估计着皇帝也是喝了不少酒。
于是吩咐宫人传令下去,注意服侍好皇帝,然后自己准备安歇。
哪知宫人才刚出去,又有黄门进来传诏:陛下已至。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
刚刚准备躺下去的张星忆又撑起身子,有些意外地问道。
“别动别动,躺着就好。”
别看阿斗胖墩墩的,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张星彩要起身,连忙推开前头的小黄门,自己箭步上前,把手虚放到皇后肩上,示意她躺下去。
“妾想靠着。”
“好好好,我来我来。”阿斗会意,亲自动手,把靠枕放好,让张星彩半躺在榻上。
在阿斗心里,最倚重的两个人,一个自然是相父,一个就是皇后。
没有相父,则无大汉之兴。
没有皇后,则无皇家之盛。
内府富裕,也是一种兴盛嘛,不是吗?
更何况前头曹贼大军压境时,也是皇后力陈利害,让自己加快速度,御驾亲临汉中,这才有了如今的声望。
此真贤后是也。
“妾听宫人说,今日宴会从白日欢饮到深夜,还道陛下已经酒醉了呢。”
阿斗听到这个话,先是伸揉了一下太阳穴,苦笑道:
“宴会上倒是提醒过自己,莫要喝太多,没想到心里一高兴,最后还是喝多了。其实我现在还有些头晕呢。”
如今世上知阿斗者,莫过于张星彩,她看向阿斗:
“那陛下为何不早些安寝?莫不成是心里有事?”
阿斗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张星彩的手:
“相父曾与我说过,凉州快则两个月,慢则三个月,则完全可定,没想到赵老将军才用了一个多月。”
“若是不算上在令居吸引凉州魏贼注意力的半个月,平定凉州,最多也就是一个月。大胜的消息来得太突然,吾心里有些没底。”
张星彩微笑:“陛下何忧?”
阿斗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忧,就是……”
说到这里,他踌躇了一下。
眼前的皇后挺着大肚子,又随时要临盘,此时再让她耗费心思,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陛下且说就是。”
“皇后,你也知道,冯永乃是凉州刺史,此事已是定下。但他手下诸多将军,皆是善战之辈,到时当如何安排,此事得要考虑清楚。”
张星彩一听,微一皱眉:
“此事,相父当有考虑,难道没与陛下提起?”
阿斗一听,脸上就有些不安和不好意思:
“当然有提起,但皇后莫要忘了,冯永麾下,亦有皇宫里出去的人,相父却是让吾好好思虑一番。”
“吾本看皇后要临盘了,所以不欲拿这些事情来让你耗费心思。只是我想了好久,也没思虑妥当。”
“没想到赵老将军又是只用了一个月就收复了凉州,吾实是……唉!”
阿斗虽然能力智力性格都是平平无奇,但平平无奇又不是低能儿。
他自然知道相父此举,乃是故意让他独立处理此事。
也算是一番考较。
只是平平无奇的阿斗,面对的出题人是才智绝伦的相父,然后假想对手还是深谋远虑的妹夫。
身为皇帝,阿斗表示我实在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难啊,难啊!
张星彩看到皇帝这一副窘迫像,不禁“扑哧”一笑。
然后又抽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阿斗的手背:“陛下勿虑,容妾想想。”
第一个孩子给张星彩的教训,实是太过惨重,甚至让她到现在还隐隐有些害怕。
所以这两三个月来,她早已不理事务,专心养胎。
只是如今陛下愁眉苦脸地过来找她,她又岂能置身事外?
“陛下且先说说,相父是如何安排的?”
“冯明文任凉州刺史,护羌校尉一职肯定是要他人来任,相父打算让姜维来当,治所在金城郡。”
听到皇帝这么一说,张星彩微微点头:
“此举倒也妥当。当年冯明文与张郃在街亭相持不下,就是姜维建议兄长与关家阿兄。借用姜家和冯明文在陇右的名声,聚拢胡人,背击张郃。”
“听说此人还深得相父所重,被相父称为凉州上士,连马季常(即马良)亦不如。前番领万人从汉中出发,远赴安定,无所差池。”
“由此观之,此人也算是个领军之将。兼之姜家乃是凉州四姓之一,由他任护羌校尉,也是收拢凉州人心之举。”
“至于屯驻金城……”
张星彩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四周,吩咐道,“你们先全部下去。”
待只有帝后二人,张星忆这才放低了声音:
“陛下,金城郡(即后世兰州)乃是凉州咽喉之地,西锁四郡,东临陇右,相父让姜维驻屯于此,实是精妙之举。”
天子治天下,御臣子,不是说光靠臣子的忠诚就够了。
制衡,是一种政治本能。
它无关对象是谁。
当然,它也不是打压,恰恰相反,这是保护君臣和谐关系,相互信任的必要措施。
因为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人心,也经不起膨胀。
张星彩怕阿斗不明白,又把这其中的利害细细地给他讲了一遍。
阿斗听完后,点了点头:
“这些我明白,只是如今冯永身边,四娘掌有大权,以前我们皇宫出去的人,皆没有在冯永所领军中任有要职。”
“这一回,丞相有意把冯永麾下部分将军调走,去任各地太守。皇后你觉得,到时冯永会不会让霍弋领军?”
阿斗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若是让霍弋领军吧,阿斗自己当然是满意的。
因为这个事情表明,冯永是向着皇家的。
但万一导致关姬,咳,不是,是关三将军对四娘不满,引发冯永府中矛盾,还有冯永麾下将士不安。
那又不是皇帝所愿意看到的,甚至可能还会有那么一点点内疚。
毕竟阿斗虽身为皇帝,但心地还是很宽厚的。
可若是不让霍弋领军……这个就不好说了。
以前护羌校尉府辖地小,不好安排也就算了。
当然,若是皇家派出去的人,无能也怪不了人家。
但霍弋无能吗?
明明不但有才,甚至还立下了军功。
辣么大的一个凉州,皇家派出去的人,而且还是能人,居然没资格领军,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当然,真要出现这种情况,对皇家也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毕竟……冯明文此人,早就被帝后二人,当成是没有相父以后,大汉的栋梁之才。
所以阿斗这才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原来陛下是担心这个。”
张星彩自信一笑,她握住阿斗的手:
“关家虎女,若是气度这般狭隘,又如何能让赫赫有名的冯郎君让出领军之权?”
“四娘……”说到这里,皇后脸上也有了一些尴尬,“既然关家虎女能容得下四娘,又如何会容不下一个霍弋?”
阿斗咳了一声,突然有些想笑。
但又觉得对远在陇右的冯君侯可能会失礼,所以只好又憋了回去。
因为有时候四娘传回来的消息,实是让人觉得……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虎吼冯府,君侯瑟瑟啦,什么军中健儿,深惧关家悍妇啦……
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当然,帝后两人以前关起门来后,也没少窃笑冯君侯威风在外,瑟瑟府中。
知道冯君侯真实面目的皇帝,阿斗反而觉得冯君侯贴地气,心里就莫名地亲近几分。
有了皇后的安慰,阿斗本来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
“既然皇后这般说了,那定是差不了。唉,只要凉州一定,大汉再厉兵秣马几年,关中迟早可下。”
“到时,先帝生前之嘱托,也算是能完成一半,吾也就能有脸立于先帝陵前。”
还于旧都,不管如何,对大汉来说,都算得上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
如今看来,此事在相父与冯永的合作下,极有可能能在这几年内完成,这让年青皇帝心里也禁不住地燃起一股雄心。
关中一定,就算以后到了地下,至少自己也有脸面对先帝了呢。
当然,若是能据关中而窥洛阳,那就更好了。
若是洛阳一下,再……
咳咳,阿斗摸了摸嘴边的口水,看向张星彩,正在说话,却见张星彩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皇后?”
阿斗试探着叫了一声。
张星彩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皇后?皇后,你怎么啦?”
看着张星彩脸色变得苍白,额头甚至已经开始滴下汗水,阿斗顿时慌了。
“陛……陛下……妾,妾肚子好痛!”
张星彩一连深呼吸,一边艰难地说道。
“痛?为什么……”
阿斗刚说几个字,顿时就明白过来,他没办法从张星彩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只得转身,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听到房间里皇帝的叫声,外头的宫人连忙冲了进来:“陛下……”
“快去传侍医!快,皇后要生了!”
阿斗直接粗暴地打断了宫人的话。
他的小胖脸也开始冒出了汗珠,因为张星彩把他的手抓得太疼了。
“忍一忍,皇后,侍医马上就过来!”
张星彩大口大口地喘气:“陛下……还有产婆……”
“对对对,还有产婆!”
阿斗醒悟过来,又连忙转过头去:“快,快传产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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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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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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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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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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