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抬眼打量了一圈周遭,刺史府前人来人往,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她微微靠近萧令姜,垂着头压低声音道:“老妇有公主所寻画中人的线索,还请公主借一步说话。”
“哦?”萧令姜挑眉,“那你随我来。”说着,便领着老妇绕到了旁边一条幽静的巷子里。
青竹与贺峥,则一个紧跟在她两步远的地方,随时护佑,一個则紧盯着老妇的一举一动,唯恐她有什么意外之举。
如今梅氏安静地反常,不一定要使出什么招式。虽则公主有武艺傍身,但他们这些身边人还是要当心些的好。
走到巷子深处,萧令姜停下脚步,看着面前垂首而立的老妇:“现下可以放心说了。”
闻言,老妇却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还请公主助我寻一寻我那苦命的女儿!”
寻人?
她不是说有关于画中人的线索要告知自己吗?
萧令姜望着情真意切的老妇,微微蹙眉:“这位阿媪,你若寻人,该到官府去才是。我非池州人氏,未必能帮得了你。”
“帮得,帮得!”老妇抬首殷切地望向萧令姜,“公主所寻的那画中人,便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岑娘呀!”
萧令姜不由一愣,颇有些不可置信之意:“你是说……如今城中张贴的那画中女子是你的女儿?”
她打量着这老妇,此人佝偻着身子,满头头发几乎都要白了,露出的上半张脸上皱纹横布。
虽没看到其全部的长相形容,但着实不像能生出画中女子的模样呀。
更何况,画中人出自梅氏,萧令姜于荒原上初见那女子时,女子一身素衣布料却甚是华贵,举止之间亦颇为不俗。
她后来夺舍成了永穆公主,无论如何,当不至于让自己的母亲落到如此境地呀?
老妇点头:“我知晓公主不会轻易信我,”
她按下心中的悲苦,伸手揭开了掩面的布巾:“如今我这副模样虽则苍老丑陋,可到底还是与岑娘有几分相似的……”
萧令姜细看过去,这老妇的面上亦是苍老,右半面的脸颊似乎被什么烫伤过,巴掌大的疤痕覆盖了大半张侧脸。
然而,细细看去,她的眉眼、鼻唇间确实与那画中女子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若是忽略她的苍老与面上疤痕,她确实与画中人有几分相似,可以想见年轻时定然也是一名貌美的娘子。
老妇目露回忆,悲切地说起了往事。
当初她明明已是人妇,却一时动心,与梅家大郎君生下了岑娘。梅郎欲要接她们母女二人入府却被阻,她与梅娘也被迫跟着她那不中用的夫君离了池州。
做人啊,有时候就是不得不人命。既然梅郎也不惦念她们母女二人,她索性就歇了那入世族后院的心思,一心抚养岑娘。
谁料到,在岑娘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却突然被梅家的人给接回去了。
她自是百般不舍,可想到女儿这番回去,许就是去过好日子去了,只能忍痛放手。
这一别就是三年。
后来她那夫君患病去了,她孤身一人又实在想念岑娘,便偷偷回了池州城私下打听岑娘的消息,然而却未曾有人听说过梅家还有这样一名小娘子。
后来,她便想法子混进了梅家,在后厨领了个倒泔水的活儿,却依旧打听不到岑娘的丝毫消息。
她心中顿时一凉,觉得自己当初是不是被人骗了。
正在此时,她在府中偶然瞥见了当初领岑娘离开的人,那人正是梅氏家主梅瞿身旁的亲信,一向奉家主之命行事。
既然他确实是梅氏之人,那么岑娘定然是被梅家给接走了。
关键是,梅家人明明接回了她,府中人为何全然不知她的消息?岑娘如今又在何处?
她下定决心要探明真相,寻到自己的女儿。
于是寻了个收泔水的活儿,数年如一日地暗中琢磨梅瞿以及身边近侍的踪迹去向,终于在城中的一处小院里打听到了岑娘的消息。
可不知为何,岑娘却从来出不得门,她也未曾遇见过。wWW.ΧìǔΜЬ.CǒΜ
她咬牙狠心毁了自己大半张脸,凭着一手厨艺混入那小院里做了个厨娘,然后慢慢联系上了岑娘。
这之后,她才知,原来这五六年间,岑娘正过着那般生死不如的日子!
儿女都是为娘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
她痛心不已,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却也只能恨自己没有法子带岑娘逃离,就这般陪着她,想法子给她补身子。
时光荏苒,一转眼又是三四年。
她本以为,母女俩也只能就这般相依为命地过下去的时候,事情却似乎出现了转机。
那次,岑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到后来死里逃生后却突然开了个窍,于医道灵治上有了天赋,还越发受那半年来一次的老道赏识。
再加之那梅九郎的身子调养多年也渐渐好了许多,岑娘在终于逐渐摆脱了被取血的命运。
母女二人也便更自由了些,岑娘还为她赁了个小院,将她安置在那处。
只是,自那后,母女二人似乎便离了心。
她总觉得,岑娘似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岑娘,性子、喜好都发生了不少改变,母女两人感觉被什么东西隔着似的,岑娘也越来越少来看她了。
她心中不安,可想到至少自家女儿还好好活着,她那颗悬着的心也便渐渐定了下来。
但自前年秋日岑娘来看过她一次后,便彻底失了消息。
如今见得城中张贴的画像,她才贸然寻上了萧令姜,永安公主既然也要寻岑娘,无论她目的如何,许能帮自己寻到女儿踪迹呢?
萧令姜听着老妇言语,心中不由一动,若这老妇未曾扯谎,这岑娘,应当就是夺舍她的女子,如今的永穆公主了吧?
只是听她方才所言,此岑娘似乎也并非彼岑娘。
她真正的女儿,那个被人取血换血的苦命岑娘,似乎在高烧昏迷的那日,便悄无声息地被人取代了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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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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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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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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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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