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袖中掏出证据递给皇帝:“这是我这一年来搜集的人证、物证,足以能证实贺七娘子就是阿冉之女。”
“彼时太子妃在动乱下生下她,着人带她躲了起来,而后又寻到了贺相山,将令姜托付给他。”
说到这里,她眉梢微扬,露出了几分不满之色:“哪成想那贺相山竟然这般大胆,待动乱平定后竟未曾送孩子回宫,而是就这般养在了贺家,成了贺家的七娘子!”
“圣人若是不信,只管叫贺相山来与我当面对质,我就不信,当着圣人的面他还敢死不承认!”
皇帝翻着手中之物,当年为懿文太子妃接生的老妇早已不在,可彼时动乱,或许有旁的仆妇侍卫得知她曾产女也未可知。Χiυmъ.cοΜ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早就不知行踪。
他也曾派人追查过,却并未寻到什么痕迹,加之贺令姜只是个女孩,他便也渐渐不提了。
后来贺相山带领贺氏一族回了临川,这件事就被两人默契地烂到了肚子里。
可没想到如今却被长公主给翻了出来,且还真叫她寻到了当日的一名知情人。
依着她对阿冉的感情,自己若是拒绝迎贺令姜回归皇室,她不定要做出些什么事呢。
长公主看向皇帝恳道:“圣人当是知晓,这么多年我就这么一个心结……没想到上天开眼,阿冉竟还有血脉留存,我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她眼中含泪,垂首叩头:“夷安恳请圣人,迎回令姜吧……”
“当日动乱,阿冉夫妇丧命,是命中该有一劫。圣人您承先帝之命继承大统亦是名正言顺,世人无可指摘。”
“且令姜只是女子,这么多年了,她即便恢复身份也不会动摇什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皇帝也都懂。
当初正因为阿冉留下的这缕血脉是个女儿,他才默许了贺相山的做法,放贺氏一族辞官回乡。
虽然心中有些芥蒂,可若非对她还算放心,皇帝如今也不可能让她入不缘司,任用贺氏父女。
许是察觉到皇帝的动摇,长公主继续道:“圣人也看到了,令姜她如此能干,在清剿神宫一事上亦出了不少力。”
“往日人们赞她,只说她是贺家的七娘子。但如若回了皇室,她便是我大周朝的公主,她的功便是大周皇室的功。你若用她,便是圣人您宽宏大度、知人善任……”
皇帝心中不由一动。
他近来重用贺相山父女,为的便是清剿神宫,只要两人老老实实地做他手中那把刀,不做逾矩之事,他亦不会贸然对贺氏动手。
如若贺令姜回了皇室,恢复大周公主的身份呢?
皇帝想了想,贺氏父女到郢都这一年多来,确实兢兢业业地听命办事,不曾出过什么差错。
便是他也不得不说,贺氏这把刀,他用的甚是顺手。
贺令姜在玄术上造诣颇深,于计谋手段上也超出常人许多,袁不吝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夸赞过她。
皇帝还曾戏问过袁不吝:“袁卿如此看重贺家的七娘子,莫非还想培养她将来执掌不缘司不成?”
袁不吝当是只是笑笑,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这不缘司将来交到谁手中,自然是圣人您说的算。”
“能执掌不缘司的人,不仅要玄术上佳,更是要对圣人忠诚,对天下负责。智谋、能力、忠正、担当,该如何评判圣人您心中自然有数……”
对于贺令姜,皇帝自然暗中放了不少目光在她身上。
从临川私采桉,到姚州一役,从剿灭北地神宫余孽,到及时发现应对郢都疫病……
以百姓为先,护大周安稳,即便是面对太子、端王这等天潢贵胃,也能不卑不亢,按章办事。
皇帝不得不承认,贺令姜身上确实具备袁不吝所说的这几条。
他心中不由暗庆,幸好,幸好她只是个女娘啊……
同时,又暗自可惜,这般出色的小娘子怎地就不是他的女儿呢?或若是生作他的儿子,那这大周将来交到她手上,他也能高枕无忧了。
太子不成器,鲁钝又无甚主见,让他一直放不下心。
永穆是聪慧有余、颇有手段,他原本也很是欣赏这个女儿,可这一遭下来,却叫他有些背后难安。
不缘司汇集天下玄门英才,能为常人所不能为,受天子直接号令,肩负着维护大周国运、时事安稳之责。
皇帝本想着,永穆将来或能执掌不缘司。如今,他却打消这个念头了。
不缘司,必须是得只尊帝令、一心为大周国运着想的人可掌。
若心向储君,这紫薇星芒难免受到遮蔽,皇权不稳,国运亦会受到影响。
永穆是不成了。
可若是真如袁不吝所期望的那般,转而培养贺令姜呢?
如若允她回归皇室,阿冉已经故去,她无父母在侧,身处皇室一切不还是要听从他这个君长的?
历朝历代,若是侄辈足够忠心、一心向君,也不是没有皇帝重用子侄,进而来制衡储君的。
借着贺令姜来略微制衡太子与永穆二人,也不是不可成。
皇帝心中有了决定,起身将长公主扶起:“既是阿冉之女,那便是皇室血脉,是朕嫡亲的侄女。皇姐心疼她,我又如何能忍心放任她流落在外不管呢?”
说罢,他立时派人去传贺相山。
“朕这便唤贺卿来核实,一旦确认,不用皇姐恳请,朕亦会恢复她的皇室身份、记上名牒。如此才好叫阿冉这一支不至于绝脉,也好叫皇姐你放下心来啊……”
长公主眼中含泪:“我替阿冉谢过圣人了。”
贺相山听闻皇帝传召时,正在官邸办事。
听说宫使来传,他心中一叹,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端王是倒下了,可太子身旁的永穆公主也必须得除去才行,如此,大周未来储君才不至于如同提线木偶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了去。
令姜这一决定,不知到底好还是不好啊……
如今前路又变,他们也只能继续摸索着向前。
他压下心底叹息,起身拂了拂衣袖随着宫使往皇宫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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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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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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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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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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