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丝线另一端,虽不知距离几何,然而这根丝线到了梦境之中,只要不发生意外便能一直系在两人腕间,不让贺令姜失了她的方向。
贺令姜口中吟唱,腕上丝线泛起微微的金光,那吟唱声穿过浓黑的夜色,如同月华流光一般向远处缓缓流泻而去。
与此同时,汝阳郡主正在黑夜中茫然前行。
梦境不知日月春秋,外界不过短短两日,梦中却不知过了凡几。
她行走于无穷无尽、反复轮回的梦境之中,从一开始的迷茫、害怕,到了如今的麻木、混沌。
往前走,似乎便成了她的本能。
她眼中呆愣无神,然而远处突然传来缥缈的吟唱声,恰似一道清冷的月光破开了浓雾夜色。
她眼中微动,原本混沌的脑海隐有了几分清醒,不由顺着吟唱传来的方向寻去。
吟唱声和腕间的那条丝线,指引着她缓缓向前。
不知又走了多久,她便在前方的夜色中看到一团莹莹的光浮在半空之中。
走进了,才发现那是一个人。
那人右手掌心似托着明珠莹光,左手腕间则系着一根泛着金光的丝线。
她低头瞧了瞧,与自己腕间的是同一根。
汝阳郡主的心中涌起一股激动和欢喜,这是她在此处走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旁人是,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回府的路了?
“你是谁?”
贺令姜微微笑道:“贺令姜。”
“贺令姜?”汝阳郡主凝眉,她晃了晃脑袋,原本凝滞的思路似乎有了几分清醒,“是贺家的贺七娘子?”
“是。”贺令姜点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汝阳郡主问。
她在此处走了许久都不见人迹,贺家的七娘子又会缘何出现在此处?
贺令姜声音柔和:“郡主,我来寻你。”
“寻我?”汝阳郡主恍然,“是啊......我迷路了,怎么也找不着回府的路。贺七娘子来寻我,可知晓这是哪里?”
贺令姜瞧了瞧四周浓黑的夜色,答道:“是幻境。郡主被人所害中了幻术,不过也无需害怕,有我在,我们稍后便能回去。”
她并未直言汝阳是在自己的梦里。
困于梦境者并不知自己身处梦境,只当种种一切都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至于那些有悖于现实的异样,在她的梦境中也会被自然合理化,当做寻常。
她一旦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反而会催生出梦中梦来,将人卷入到另一场梦境之中,徒生变故。
汝阳郡主心中一松,恼道:“原来是幻境!怨不得我在这里走了许久许久,总是也走不出去。”
她想起这位贺家的七娘子了,她是不缘司的人,精通玄术,解决这种事情想来并不难。
贺令姜之所以会来到此处寻她,定也是府中人发现她的异样,寻了人来救她。
知晓贺令姜正是为她而来,汝阳心中更是放心:“贺七娘子快些动手吧,等到出去了,本郡主定然好生谢谢你。”
贺令姜轻嗯了一声:“郡主稍等。”
若想破梦而出,就需找出这结成梦境的关键。
她刚刚在汝阳的梦中走了那么久,也不是白走的。
这梦境,呈现的乃是原野之景,从清晨到暗夜,周而复始,这原野似乎也辽无边际,永远走不到尽头。
不过,她发现无论身处何时又置身何景,在她脚旁一丈远的地方,永远盘旋着一只凤尾蝶,只是隐在浓雾、夜色亦或者周围环境中,叫人察觉不得。
贺令姜手掌相合,而后捏诀在那蝴蝶身上轻轻一点,那蝴蝶顿时一僵,落入了她的掌心。
于此同时,四周的浓黑的夜色似乎裂开了一条缝,梦境中的一切便幻化成齑粉向四周飘散去。
而后,周围便是一片静谧的白。
贺令姜屈指在腕间丝线上轻轻一弹,悬于线上的无心铃铛突然“叮铃”着响起。
汝阳郡主眉心一皱,似乎有一道说不出来的力道要裹挟着她,将她从此地抽离而去。
“贺七娘子!”她不由大叫。
然而声音刚刚落下,她的身形便不见了踪迹。
屋室之中,阿满盯着丝线上的铃铛,那铃铛无风而动,叮当作响,系在七娘子及汝阳郡主腕间的丝线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她不禁屏住了呼吸,瞧向贺令姜的方向。
不知过了几息,贺令姜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连忙上前:“七娘子。”
贺令姜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子,澹声吩咐道:“掌灯吧。”
这是成了!阿满心中一松。
屋中的烛灯星星着亮起,贺令姜行至床边,提起丝线,又屈指在一弹。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吵得人安睡不得。
安阳皱眉,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
“你……贺七娘子?”她的声音嘶哑,更带着些疑惑,“我从幻境出来了?”
她瞧了瞧自己头顶熟悉的床幔,又问道:“我如何回的府?可是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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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你不是从幻境出来了,你是从梦境之中出来了。”贺令姜缓缓道。
“那有什么区别?”汝阳郡主不解。m.χIùmЬ.CǒM
贺令姜从阿满手中接过茶盏,递给汝阳,示意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而后才将这两者的差别向她简单解释了一番。
安阳听后不禁啧舌:“你是说我已经昏睡要三日了?”
怪不得她在梦中只觉又饿又渴,寻了东西吃喝也丝毫不管用。
“那到底是何人害得我?”安阳问道,若是让她寻着后,她定然要让这人没好果子吃。
贺令姜摇摇头:“眼下还不知。郡主放心便是,此事自有不缘司的人来查。你眼下刚刚醒来,还是先用些简单的清粥,温温肠胃吧。”
阿满那处已然通知了管家,不过片刻,室内便是一片灯火通明,汝阳郡主的贴身婢女端着膳食,伺候她用膳。
安阳用了一碗清粥,又吃了点小菜,这才觉得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终于好受了些。
她拿帕子蘸了蘸嘴角:“夜色正深,贺七娘子先住下歇息吧。”
在贺令姜开口前,她又补充道:“我担心那歹人发觉梦境被迫,再来暗中加害……”
“郡主放心。”贺令姜从袖中掏出一道符箓递给她,“这护身符你先戴着,一应邪祟之物皆不敢轻易靠近。”
安阳心中微松,连忙伸手接过将护身符揣入怀中:“那便多谢贺七娘子了。”
贺令姜笑着摇摇头,而后继续道:“不过天色确实尚晚,我便先在郡主府中叨扰一夜了。”
有她在此,安阳郡主自然求之不得。她摆摆手,立时让管家引人去歇息。
贺令姜到了房中,却未立时躺下,她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片凤尾蝶的缀翅,颜色绚丽夺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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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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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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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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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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