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喊她救人,当真是有些急不暇择了。
她虽则在不缘司做事,如今也算得几分重用,可比起他这位刑部的尚书来,那是远远不如的。
周三郎的事,皇帝那处都知晓了。
若是他当真犯了命案,照着如今形势,周允这个刑部尚书都未必能救得了他,且还极有可能受他牵连,更何况她呢?
周允连连摇头:“贺七娘子,若是我家三郎当真犯下命案,莫说叫您救他了,连我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都定然轻饶不了他。可是,我家三郎当真不曾做过此事,他是冤枉的啊!”
他面上情真意切,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贺令姜微微扬眉,反口问他:“周尚书确定?”
这天下间为人父母的,都自诩对儿女了解透顶,然而这所谓最熟悉的人,背后又是什么模样,恐怕也只有他自己能知。
“确定,确定!”周允语气坚定,“三郎被京兆府带走前,我曾与他私下谈过,他是当真没做过此事。”
三郎是个喜好风雅的性子,他自幼在富贵堆里长大,不像他前头两个哥哥那般经过历练,骨子里便带了几分怯懦,经不得什么大事,断断没有胆子敢犯下此案。
即便他真失手做了,如今被人拿下,早就该跪着求他相救了,而不是一味喊冤。
贺令姜颔首,她之所以来周府一趟,是觉着周三郎这案子出现得有些巧,因而才想着见他一面,弄清事情来龙去脉,看看背后是否真有别的推手在。
至于这周三郎,实则并非她要关注的重点。
他虽是世家子,可有罪也当罚,若是无罪,自也不会叫他受了冤枉去。
“既然如此,周尚书便不必着急。眼下要紧的,还是将事情理清,找出证据,好洗清周三郎君身上的嫌疑。”
“查案一事,您自然比我清楚,我帮不得什么大忙。但若是有什么差遣之处,我定然尽力而为。”
周允重重叹息:“可正因为我身为刑部尚书,执掌刑狱多年,才知晓想要洗清三郎身上的嫌疑之难!”
不说别的,光凭着他手上的琴弦勒痕,便让他辩无可辩。
更让人无力的是,连三郎他自己都说不清,他昨夜明明是在绿珠房中同她共谈音律,怎地就这般睡过去,且一觉醒来就在自己房中,手上还莫名多了两道伤痕。
“那可真是麻烦了……”贺令姜不禁蹙眉。
如今知晓的一切,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周三郎。
即便他声称自己无罪又如何?
他解释不清,自己昨夜是何时、如何离开绿珠房间的,又是如何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更为致命的,是他说不清手上同绿珠伤痕一模一样的琴弦勒痕是怎么来的。www.xiumb.com
可以说,这则凶杀案的证据,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众人眼前,扎实得很,由不得人不认定是他。
即便他口口声声地喊冤,别人也只当他犯下案子却不敢认罢了。
“是呀……”周允深深叹息,如今的情势对三郎当真不利。
“如今这案子证据确凿,短期内想找到旁的证明三郎无辜的线索,怕是不易。明日,三郎便要在京兆府受审了……”
即便他后来能寻到些线索,可三郎这段时日,必然要吃尽苦头。
且看杜审年这遭办案的速度可谓雷厉风行,三郎能不能撑到那时还两说了。
他抬首看向贺令姜:“我知晓贺七娘子您精通玄术,更是能通鬼神。三郎这案子,不知是否能另辟蹊径,从这方面寻些线索出来?”
贺令姜垂首沉吟了片刻,方道:“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那绿珠方死不久,尚且未过头七之日,如若施以招魂之术,将亡者魂灵召来,使之尽诉冤屈,便能知晓当日真相。
周允的夫人闻言眼中一亮,神色激动地上前牵住贺令姜的手:“有法子……果真有法子……贺七娘子,多谢您,多谢您了!”
说着,她竟要向贺令姜行礼致谢。
贺令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夫人,这可万万当不得。此法虽则可试,我却也不能保证一定可行。”
尤其是绿珠亡魂会说出什么来,都是未知。
若是此事与周家三郎君脱不了干系,她的话,可就是将人钉死了。
周夫人抹了抹眼角:“我知晓,但我也坚信三郎定然是无辜的。贺七娘子只管召魂问案便是,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家绝无怨言。”
贺令姜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今晚便劳尚书随我去趟绿珠的停尸之地吧,还有京兆府那处,也得请人来。”
召魂问案并非任意可为,阴阳相隔,活人与死人相通,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因而尽量一次便问清便是。
有京兆府的人在旁,也可省了来日再加纠缠。
周夫人看向她,神情之中满是期望:“那我……”
贺令姜摇摇头,拒绝了她:“夫人还是莫要去了,您体质偏弱,若是去了怕是与您有伤。”
况且,绿珠死状凄凉,化成鬼后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她还是莫要亲眼一见的好。
“夫人,便听贺七娘子的吧。”周允也在一旁劝道。
周夫人犹豫片刻,只好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晚,到了午夜时分,夜色越发深沉了,只余廊下挂着的纸灯笼,微微摇曳灯光昏黄。
停尸房中的桌上,一根立着的白烛发出微弱的光,映出桌前的几道人影。
一道冷风从门缝中卷过,人影也跟着晃了几晃。
“贺七娘子,可以开始了吧?”一道声音问道。
当前的贺令姜微微颔首,拿出一座小小的香炉放置绿珠尸身的正前方。
昏暗的房间里,只见三炷香引着的火点星星着,烟雾缭绕着融入暗色里。
贺令姜掏出一把白米,“唰”地一扬,那洁白的米粒便尽数落于死者身前的空地上。
她手上结印,脚下走起玄妙的步伐,口中念念有词。
风,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吹过门缝呜呜作响。
微弱的灯光里,那撒在地上的米粒竟然颤动了起来,先是极弱,而后便越来越明显,及至在地上无规则地跳动起来。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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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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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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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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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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